“谷大人。”來人說着,上前幾步,折扇挑起谷劍蘭的下颌,“你是不是犧牲有點大呀?”
“刷”地一聲劍鳴,那公子眼前寒光一閃,他擡扇擋格,向後一躍,方見得一柄雪亮長劍橫在谷劍蘭身前。
他低頭看看自己破裂的扇面,又擡頭看一眼滿臉怒容的林琢之,滿不在乎地輕笑一聲,抱拳回禮:“不愧是林小将軍,在下劉勻,失敬。”
林琢之壓根不知劉勻何許人也,剛想出口,握着劍柄的手就被谷劍蘭的柔荑按下:“這位是大皇子殿下,之哥哥,把劍放下。”
大皇子殿下更該挨劈!但勸言出自谷劍蘭之口,林琢之還是在她話落之際收劍入鞘。
谷劍蘭輕理雲鬓,上前一步:“大殿下尋我?”
“不。”劉勻提扇指向林琢之,“不是我尋,是父皇要尋林小将軍。”
谷劍蘭面露疑惑:“陛下可有言明尋他何事?”
劉勻失笑:“還有何事?自是珍惜賢才,欲将林小将軍收入麾下。”
“讓他别白費力氣!”林琢之将劍一甩,怒瞪他,“本将軍不降!”
谷劍蘭趕緊上前安撫:“牢裡潮濕,長住不是辦法,之哥哥先出去,再做打算可好?”
林琢之斬釘截鐵:“不好,讓他打消這個念頭!”
谷劍蘭面露難色,劉勻執着扇柄一下一下敲打手心,輕聲笑道:“将軍性格直爽,藏不住話,但本王還是要勸勸林小将軍,話呢,還是在肚子裡留一留的好,自斷後路,可不值當。”
他拍拍手,廊外瞬間湧進浪潮般的腳步聲,不消片刻,一隊侍衛出現在了牢房門口。
“林小将軍,出不出這個牢獄,父皇說了算,說實話,這牢裡關過那麼多人,本王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出牢房是用請的。”
谷劍蘭怕林琢之沖動,死死按住他的手,林琢之心下不忿,又知此番已無回旋餘地,他冷哼一聲,甩開她的手,推門出了牢房。
墨槐在牢獄門口躬身候着,林琢之走過她身旁時倏地一頓。
墨槐不敢擡眼。
“郜離也許你官職了?”
冷不防的一問,把墨槐驚了一驚。
“回将軍,墨槐隻是谷大人的侍女。”
“侍二主,侍二君。”
說完這句話,林琢之甩袖離去。
墨槐擡眼,見得他背影挺拔,姿态超然,和兩年前别無二緻,她沉默垂眸,心下黯然。
“墨槐。”谷劍蘭将她喚回了神,“差人為林将軍準備住處。”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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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槐伺候林琢之穿上茶褐色圓領袍,林琢之全程冷臉,不屑和墨槐搭半句話。
墨槐很清楚他的脾氣,也不多話,收拾一番後便要出去。
她才說了一聲“奴婢告退”,林琢之就在此刻叫住了她:“雪崩那日到底發生了什麼?”
墨槐回頭,畢恭畢敬:“回将軍,那日我們二人被埋,是國師救了我們。”
郜離國師?
他好像是見過一面的。
林琢之回神,看到墨槐依舊垂眸立在門口,還似兩年前那般乖巧,心裡五味雜陳。
他冷冷道:“退下吧,下次換個人伺候。”
墨槐眸色黯淡,應了一聲,下去了。
林琢之坐回案台邊,愣怔下聞到袅袅梅花香,他擡眼,滿樹梅花映入眼簾。
恍然間回到兩年前邊縣縣衙的梅樹下,他奏琴,她舞劍。
林琢之沒少夢見谷劍蘭,特别是吹角連營時,枕戈待旦間。
思及她舞劍時曼妙的身姿,林琢之心生蜜意。
念及她鑄劍時認真恬靜的側臉,林琢之心生憐憫。
再想到她拾劍上岸後與他身軀相貼,林琢之霎時心跳怦怦。
眼前閃過方才抵死纏綿的場景,林琢之心中一頓,竟是在這個時候才完全清醒過來。
他方才在想什麼?怎麼能這麼對她?把她吓怕了怎麼辦?
林琢之越想越懊悔,擔心谷劍蘭會不會因此疏遠自己,他攥緊衣角,茫然地望向窗台邊的梅樹。
而另一叢梅樹下,谷劍蘭已憶不起牢獄裡的小事兒,因為此時的她,正一邊采摘梅瓣,一邊應付梁清秋的刁難。
梁清秋擺弄她的軟劍,倚在廊柱下,連正眼都不願給谷劍蘭。
她懶懶開口:“谷大人,就算陛下給你送了個救兵來,你也擊不敗我。”
谷劍蘭同樣沒有正眼瞧她:“劍蘭自歸順以來就已表明決心,何時想過擊敗國師?”
“想不想你自己心裡清楚。”梁清秋站直了身子,冷道,“隻愛鑄劍不圖名利,說出來你自己都不信!”
“我信不信有什麼所謂呢?”谷劍蘭朝她微微一笑,攏攏籃子裡的梅花瓣,“吾王信我便好,國師相信與否都不重要。”
梁清秋怒氣升騰,卻又無法反駁,谷劍蘭轉過身,攜着一籃梅香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