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過了勁兒,睜眼見林琢之目光癡癡,她支撐着坐起來,身子迅速後移,和他拉開了距離。
他方才下了狠勁,他想殺她。
“明日陛下會召喚你,我傳墨槐來,給你準備洗澡水,你早些睡吧。”
這裡因他方才的舉動變得不宜久留,她翻身下床。
林琢之沒有攔她,看着她掀開帷帳。
月光闖入帳中,林琢之好像看到月華籠罩下,谷劍蘭的眉睫隐約挂上了幾點淚花。
谷劍蘭出去之後就沒再回來,林琢之沐浴完,酒勁也完全消失了。
他躺在床上,清醒了一整夜,直看到窗外天泛魚肚白。
門外鈴铛聲起,林琢之知道是墨槐來了,眼皮都懶得擡一下。
直到房門打開,一陣熟悉的蘭遠香随風飄入,他才睜開眼,看向大門。
素手拂過珠簾,谷劍蘭依舊穿着一身孝服,略施粉黛。
她對林琢之笑笑,仿佛早已忘卻昨夜之事。
“墨槐。”
墨槐會意,将洗漱的東西放好,又傳人送來了朝食。
布置好這一切,她便福身離去,掩上大門,留下谷劍蘭和林琢之二人。
林琢之在屋角洗漱,谷劍蘭坐在小桌邊,等着他:“陛下讓我陪之哥哥幾日,領略郜離國都美景,如果之哥哥不喜歡這兒,我也可以帶你去趟南汀。”
林琢之冷笑一聲:“去北境對岸,也不怕我偷偷渡河?”
谷劍蘭一笑:“之哥哥逃跑,我會遭殃,之哥哥一定舍不得我遭殃。”
林琢之默然,匆匆洗了把臉,坐回小桌邊。
松子粥配幹菜,谷劍蘭又提了壺恩施玉露來,這分明是北境的朝食。
“梨州人也吃這個?”
“自然,上京宮裡有的,梨州也不缺。”
倒很符合郜離的風格。
林琢之沒有多說,接過谷劍蘭斟的恩施玉露,仰首一口喝下。
“之哥哥,梨州向東十裡,有一沿海小鎮,咱們去那兒看看如何?”
林琢之頭也不擡:“都好。”
谷劍蘭喚來墨槐,讓她打點好一切,等到林琢之穿好衣裳,将他請上了馬車。
風水輪流轉,北境初次重逢,谷劍蘭下獄,次日就被林琢之扛上馬車,兩年後身在梨州,她救他出獄,現在把他請上了自己的馬車。
看這車中配置,豪華程度與東郦的不相上下,林琢之心下暗歎。
她在郜離果真過得極好。
行了約莫一刻鐘,他們抵達沿海小鎮。
谷劍蘭扶着墨槐的手下車,林琢之緊随而至,落定後遠遠眺望這片海。
海水湛藍,貨船密布,這跟東郦所見并沒什麼太大的區别,總之,沒什麼好看的。
“之哥哥。”谷劍蘭牽起他的手,“我帶你去個地方。”
她去的是一處海崖,崖下礁石林立,浪潮拍岸。
海風吹拂谷劍蘭的秀發,她上前一步,走到海崖的邊緣。
良久,她忽然歎了一聲:“我曾經想過自戕。”
谷劍蘭眸中染了怅惘,指向崖底翻飛的浪花,“我曾想從這兒跳下去。”
恍恍惚惚,她憶起初到郜離,自己借口說要看海,來到這海崖之上。
她萬念俱灰,低頭看向崖下翻湧的浪花,想着一躍而下,就此結束自己的性命。
她邁開腳步,閉着眼睛就要跳下去……
“姑娘——姑娘别跳——”
墨槐的呼喊将她喚醒,谷劍蘭倏地睜眼,她看到崖底嶙峋的礁石,慌得腳下一滑,在墜落的一刹那被墨槐撈了回去。
“你不要去!”墨槐拍拍她的臉頰,“你醒醒!不能跳!”
谷劍蘭意識回籠,恢複神智,她坐起身,抹幹淨額上的冷汗,為一時犯的渾心有餘悸。
“你要死了,這兒就隻剩我一個人了。”墨槐哽咽道,“你要好好活着,我把你保下來。”
“保下來?”
林琢之喃喃,斟酌這句話的深意。
“對,我的性命就是她保下來的。”
谷劍蘭轉過身,以手掩額眺望來路。
她上前幾步,看清了她想看到的建築:“之哥哥,你看那裡。”
海崖極高,極目眺望,可以遠遠瞧見王都宮殿的庑頂。
層層玉階之上,宮殿殿頂泛着刺眼的光暈,在群山之中甚是顯眼。
林琢之不明所以,亦以手遮額,眯着眼睛望過去。
谷劍蘭手指那座巍峨宮殿,悠悠道:“那裡,墨槐曾在那裡刺殺郜離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