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前屍體橫陳,門後黑煙滾滾。
一股焦味飄出門縫,林琢之心裡打突,隐隐的刀劍碰撞聲更是讓他方寸大亂。
“開門!”
馬兒還未停步,林琢之便飛身下來,直奔劍谷大門。
他握着門環猛敲幾下,刀劍與怒喝依舊沒有停歇,林琢之心頭更如火焚。
他轉過頭,看向屍體身旁的重劍,心念一動。
這把重劍是梁清秋所鑄,兩年前谷劍蘭用它捅倒過噴濺鐵水的鑄劍爐。體型龐大的鑄劍爐它都能撞倒,一座山門應該不在話下。
林琢之俯身,才看清重劍旁那具屍體的面容,鴨毛死不瞑目,眸中血絲還未完全退散,林琢之愣一愣,但也隻是恍神了伊順,就扛起了重劍。
戰場之上,生死無常,昨日還談笑風生,今日就裹着白布搬去燒了,林琢之見了太多次這樣的場景,痛苦到極緻就成了自然。
他舉起重劍,将它當成攻城錘,猛地朝谷門擊去。
砰地一聲巨響,山壁震顫,有細碎的雪石滾落,砸在劉懷的肩膀上。
劉懷倒吸一口涼氣,動作一滞,連天都不助他,好巧不巧砸到了他的傷處。
谷劍蘭正招架不住,見劉懷倏地一滞,猛地調轉劍尖,轉手往劉懷心口上捅。
劉懷倏見劍光凜冽,反手擡劍,劍氣直逼心口,劍身擋住心口,貼着衣衫,洶湧的劍氣穿過劍身,震得劉懷心脈鈍痛,轉瞬噴出一口黑血。
他大喝一聲,雙手外推,尚方寶劍向上劃了個半弧,要将琢劍敲碎在地。
谷劍蘭見勢不妙,提劍翻轉,躲過尚方寶劍的重擊。
叮!
琢劍擦過尚方寶劍,被劍氣震成三段。
劉懷大笑,一把四年前所鑄的輕劍,怎麼可能打得過天子的尚方寶劍?
劉懷還沒勻口氣,即刻乘勝追擊,舉劍劈來。
劍劈不下去了,這門太牢固,輕易破不得。
長劍劈在門上,掀起的震動波及林琢之,他也嘔出了幾口鮮血。
墨念扶起他,抓住劍柄替上,他能感覺到裡頭的門鎖即将斷裂,隻需要再來幾下重擊。
他倒退幾步,蓄力,提起劍奮力一撞!
咔嚓!
重劍斷為數截,零零碎碎跌入雪地。
這把重劍竟被撞碎,再也沒法用了。
怎麼辦?明明再撞幾下,門就開了,這重劍恰在此時裂成碎片。
偏偏這時,門内傳來長劍斷裂聲,随之而起的是劉懷的大笑,窸窣的話音後是一聲暴喝!
墨念頓感不妙,劉懷的對手似乎處于劣勢,他們必須盡快破門援助。
可重劍斷了,現在還能從何處尋一件重兵器來撞門?
他正自慌張,腦中劃過無數種想法,餘念還未消失殆盡,一道暗黑殘影忽然從身側竄過,如懸崖之巅雄鷹擊石,重重撞在大紅山門上!
砰!
沉悶而洪亮的一擊。
一聲巨響過後,山石滾滾落下,谷劍蘭側身避過,劉懷卻直直迎上,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
他拿出了拼死一搏的架勢,臨死前的力量洶湧澎湃,但這一擊之後,他會失去所有的力氣。
谷劍蘭深知這一點,她攥着斷劍,處處留下破綻,又處處留心劉懷的動作。
她要把劉懷的最後一擊逼出來。
碎石墜落,激起細雪,程立雪抱着哭昏過去的鵝毛沖向大門,卻因碎石不斷,不得不退至西室。
“鵝毛!鵝毛!”
血流從鵝毛額角滲出來,程立雪伸手到他人中,還有呼吸。
石沫激起滿地雪灰,他擡頭掃了一眼,這座空室還算穩固,就算劍谷再度雪崩,西室也不會坍塌。
他擡眼看向劍谷空地,目光越過撲簌簌掉落的碎石,瞧見兩道殘影鬥得難舍難分。
谷劍蘭退至黑壁,似困獸猶鬥,她露出一個破綻,像是脫力的模樣。劉懷眸中迸發亮光,高舉尚方寶劍直劈下來。
她忽地側身,險險避過,尚方寶劍劈入石壁,寶劍震顫,噌地一聲脆響,寶劍生生斷成兩截。
劉懷雙手發麻,一時愣怔,愣怔的同時,所有力道全部随着斷裂的尚方寶劍消散。
還沒來得及反應,右肩忽地一痛,一把斷劍從肩頭穿出,血腥味撲面而來。
谷劍蘭握住劍柄,鮮血沿着手指流入袖間。
這一擊,她也用盡全力。
尚方寶劍當啷落地,劉懷抓住斷劍劍尖,猛地一甩,谷劍蘭還未松手,竟被他一下掼在黑壁上,驚呼瞬間被扼在喉中。
劉懷卡住她的脖子,目眦盡裂。
錯眼間,他注意到谷劍蘭抵着的石壁白雪散盡,被煙熏成的焦黑色露了出來。
他側過頭,零落的雪石後,巨大的鑄劍爐冒出騰騰青煙,搖搖欲墜。
他邪念頓起,冷冷一笑,拽着谷劍蘭的頭發走了過去。
————
砰!
砰!
撞門聲一道比一道沉悶,一道比一道短促。
大紅山門遭受數十道撞擊,裡頭的門闩咔嚓一下,卻沒有完全斷裂。
墨念已經撞得頭昏腦漲,雙臂發痛,回頭看林琢之,他的肩甲已經染上了鮮血。
林琢之踉跄着後退幾步,蓄足力氣準備往前,墨念卻張開雙臂,擋住山門。
他說不出話,隻能不住地搖頭,上前想攙扶一下,卻被林琢之擡手揚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