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她手腕上的紗布,又看了看她:下意識問:“怎麼弄的?”
沈梵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愣了下,她不喜歡被别人刨根問底,随後開口:“要你管?”
“……”
“今天周三,你怎麼在這?”沈梵很快就換了個話題。
“……”裴灼冷冷看她,給了她一個看傻子的眼神,沉默着不回答她的問題。
沈梵看他那樣,心裡就來氣,嘟囔道:“擺什麼架子,臭什麼臉……”
裴灼沒和她計較,依然盯着她那手腕。
沈梵見他還不走,她也蹲累了,就想着離開。她一下子站起來,沒想到眩暈,人站不穩,眼看着就要倒下去,卻被人抓住了手臂。
手臂不斷傳來溫熱感,在夏日裡她讨厭所有的肢體接觸,于是收回手。
裴灼也意識到什麼,甩開了她的手臂。
眩暈感慢慢過去,她低着頭,目光不斷被剛才和自己手臂有過短暫接觸的手所吸引。手指細長且白,骨節分明,她暗自和自己的手掌對比了一下,發現他的手掌要比自己的大得多。
“謝了。”
裴灼看着她發白的臉和嘴唇,那股躁意怎麼也消不下去,甚至愈加強烈。
他轉過身去,沈梵以為他終于要走了,卻冷不丁地聽見一句:“别再讓我看到你了。”
說話的人還沒等沈梵反應過來,就已經離開了。沈梵看着他的背影,不幹瘦,可能還有腹肌,人也長得好看,走路也挺不錯的,背影看着也行,就是不太會說話。
“也不知道是誰先出現的。”沈梵小聲嘀咕。
整條街都在轉,人也開始模糊,沈梵覺得自己呼吸不上來,趕緊打車回家了。
回到家後,沈梵跑去浴室,關門,放水。
王姨隔着浴室的門,在外面問她想吃什麼。
隔了好久,浴室裡靜悄悄的,王姨以為她在生她的氣,準備離開的時候,浴室裡傳來一句“随便吧”。
當身體泡在熱水裡的時候,沈梵才覺得身子得到了放松,她的頭依然痛,周圍的一切依然在轉動,她閉上了眼睛。
想起裴灼剛才拉自己的那一下,她擡手摸了摸那個被他手掌握住的地方,皮膚一下子變得滾燙。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她疲憊極了。
昨天她告訴王姨,想吃蘋果,讓她早上買給她,是因為她怕自己死在屋裡,沒人發現。她的屍體會腐爛發臭,她不想自己留給這世上的最後一面這麼不體面。
可是王姨救了她,她沒死成。
她看了看手腕上的紗布,包紮得真醜。又想起裴灼問她的那句“怎麼弄的”,隻是單純的疑問,可是她卻有那麼一瞬間,想告訴他,我不想活了,你殺了我吧。反正都得死,是在你手裡,也當是償命了。
但是她沒有,她覺得這些想法,很荒唐。
她把自己泡在浴缸裡,直到水溫變冷。中間手腕的傷口不免沾到水,紗布有點濕,傷口依然一下一下地痛着。洗臉的時候也是,不管多麼小心,傷口也還是沾了水,于是她破罐子破摔,不管了,愛咋樣咋樣。
沈梵泡了個很久的澡,她沒有避開膝蓋上的傷口,就這麼泡在水裡,疼痛讓她清醒。
她裹着浴巾出來時,王姨已經盛好了一碗白粥,放在飯桌上,還配了點榨菜。
她本來并沒有什麼胃口,加上頭疼頭暈,更加不想吃東西了。可是聞見了白粥的香味,她才記起自己昨天好像沒吃什麼東西,現在真的餓了。
于是她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地把那碗白粥喝完了,還問王姨還有沒有。
王姨欣喜若狂,趕緊說有,興沖沖地又去給她盛了一碗粥。
沈梵又吃了點榨菜,喝了半碗粥,飽了。
拿紙巾擦了擦嘴,回房休息。
房間已經被打掃過了,沒有啤酒罐,沒有血迹,昨晚發生的事,已經一點兒痕迹都沒有。
沈梵坐在床上,煙瘾上來了,可是她前不久買的煙沒了,現在不知道在哪個地方,任人踩踏。
她想了想,決定吃安眠藥。
醒來時已經天黑,她做了個夢,夢見了裴灼。
她夢裡的裴灼,就像郭迩說的那樣,被周圍的人辱罵,狠打,群毆……他痛苦、憤恨、狼狽、隐忍、冷漠,他的眼神沒有溫度,心是冷的、麻木的,人是存在的,精神是分離的。
他總是一個人,痛苦得想死去。
……
一滴又一滴的眼淚滑落,沈梵的心在絞痛,她無聲落淚,最後又哭出聲來,不想讓别人聽到,隻好強忍着,她痛苦地嗚咽,右手捶打着自己的心髒處,她很痛,哪裡都痛。
總覺得,自己做的孽,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