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灼知道她指的是什麼,昨天那場漫長的吻結束前,她咬了他,人走了,給他留下了一個傷口。
他盯着她的眼睛,眼神尖銳又溫柔,額前的頭發有些許淩亂,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然後握住她的手腕,慢慢地往下帶。
他捏了下她的手腕,嗤笑道:“沒關系,還回來就行。”
說着,他就忽的低下頭靠近她,沈梵吓得往後躲,可身後是牆壁,她躲不開,隻好認命似的看着他動作。
正當他真的要吻下來的時候,一道聲音打斷了他們。
“裴灼哥!”
裴灼順着聲音去看,發現竟然是郭芷樂。
她表情緊張又害怕,手攥着自己的褲子邊。
看見裴灼扭頭看自己,她也不等他開口,拿着衣服示意他:“這是你落在我們家的外套,給你帶來了……”她越說越小聲,“我哥叫的。”
郭芷樂今天早上出的院,她提前了一天,沒告訴裴灼,也不讓郭迩告訴他,想給他一個驚喜。
她興高采烈回到學校後,找不到他,打聽了一下才知道裴灼原來在這,于是拿着郭迩叫她還給他的衣服,去找他。
“你怎麼回來了?”裴灼語氣是一貫的說不上好還是不好,可皺着的眉頭和看上去沒有一絲一毫驚喜快樂的神情讓郭芷樂的心被刺了一下。
他轉過頭來看了沈梵一眼,然後放開握着沈梵的手,向她走去。
沈梵盯着他向别人走去的背影,頭挨在牆上,吸了口煙,卻發現這根煙已經燃盡了。
郭芷樂心知自己壞了他的事,心裡害怕,不敢看他的臉,隻好盯着地面,緊張道:“我……我提前出院了。”
裴灼接過衣服,這衣服是沈梵的。她昨晚走得急,他也忘了給,不小心留在了郭迩家。
他淡淡道:“謝了。”
郭芷樂才敢擡頭掃了一眼他的臉,又快速低垂着眼睑,小聲說:“沒關系。”
“嗯。”
“我先走了,還有事。”郭芷樂手心冒着點汗,心跳止不住地亂跳,怕他看出自己不對勁,隻好趕緊說走。
裴灼還是“嗯”了一聲。
郭芷樂跑開前,眼睛往沈梵身上看了幾眼,沒想到她也在看他們,于是冷不丁地和她對視上,她驚了一驚,然後快步走開了。
沈梵看着他們,心想,這男的真不懂憐香惜玉,人小女孩長得這麼漂亮,眼睛裡對他的愛慕滿得都要溢出來了,他還這麼冷淡,這可怎麼談女朋友?
眼看着裴灼轉身向自己走來,沈梵不自覺地眯起眼,燃盡了的煙頭被她握緊在手心。
裴灼在她跟前停了,把手裡的衣服扔給她,神情恹恹,語氣冷淡:“你的。”
沈梵下意識伸手接住,看了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她的外套。
她皺眉:“怎麼在别人這?”
“垃圾堆裡撿的。”
“你把我衣服給别人穿了?”
裴灼一下子不知道她到底是用腦子思考還是用屁股思考,冷着眼盯她,像看傻子般看她。
“昨天在酒吧裡脫了衣服又忘了拿走的是狗。”
被這麼一提醒,沈梵想起來了,自覺無理。
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勁:“那為什麼會在别人手上?”
“落郭迩家了,她妹妹以為是我的。”裴灼渾身叫嚣着不爽。
沈梵聳聳肩:“你早說不就完了。”
“……”
裴灼第一回對女生無語。
見裴灼沉默,沈梵主動問他:“他也有妹妹?”
話說出口了,才知道自己說錯了。
“也”這個字。
裴灼被戳中了自己最不想被提及,尤其是被她提及的那個點,如夢初醒般,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在做着對不起桑桑的事。
他冷眼看她,看她時眼睛裡的情緒又恢複到了一開始的冷漠和厭惡、憎恨。
他諷刺她:“他有,拜你所賜,我已經沒有了。”
沈梵的呼吸顫了顫,疼痛從心髒分散到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她又一次覺得自己是被拼湊的、虛僞的、自私的、無用的。
但她臉上裝出鎮定的樣子,指甲摳進了掌心,努力讓自己語氣平靜:“我很抱歉,對不起。”
“所以呢,你的對不起能讓她活過來嗎?”
“隻要你開口,我可以去給她償命。”她的眼睛如無風時的水面一般平靜,沒有半點波瀾。
她覺得,死亡是她最好的下場了。
裴灼盯着她,心像被無數跟針紮了進去,拔不出來,血液沸騰又無法噴湧,傷口疼痛又無法療愈。
“如果你死了,桑桑能活過來,我會親手弄死。你。”
她扯出一個微笑,從口袋裡摸出煙盒,都出一根煙,點燃,煙霧再次在倆人臉上缭繞。
看着裴灼的臉,她說:“那看在我這麼漂亮好看的份上,你說能不能再多換一個人?”
在以後的上百個無她的日夜裡,裴灼看着她的照片出神,總會想,她在很早很早以前,就沒想活着。
他隻回了她兩個字:“做夢。”
她吸了一口煙,忽然像變了個人似的,滿臉疲憊地看他,眼睛裡盛着像一潭死水,語氣冰冷:“你滾吧,别他媽在我身邊待着,煩。”
沈梵的視線從他臉上移開,目光落在他的脖子上,又越過他的脖子看到了不遠處的天空,沒有邊際,她繼續說:“離我遠點兒,别靠近我。”
說完,她就把煙丢到地上,擡腳踩了踩,煙滅了,她轉身走了。
她沒回自己的教室,而是去了雜物室。
雜物室有人在翻找自己堆放在這裡的資料和書本,看見她進來了,都紛紛議論,沈梵一下子成為了焦點。
議論她的話無非還是那些,她沒有力氣,也不想再計較,找了個沒人的地,坐到了地上,随手拿了本書墊着寫檢讨。
寫不下去了,就打開手機去百度搜,寫了好一會兒,又給辛願發了條信息。
[等我放學,今晚去關子捷那]
辛願很快就回了。
[好]
寫完檢讨,她又待了會,快上課的時候才把自己的桌椅拖回教室裡。
把檢讨交給了何高後,她平靜地度過了下午,課間也沒出去過,隻在座位上寫作業。
放學鈴聲一響,她就立刻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出了教室,擡頭的那一瞬,卻看見不遠處的裴灼在看自己,她快速移開眼,握緊了書包的帶子,下了樓。
裴灼又氣又好笑:“挺有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