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我沒生爸爸的氣,就是氣我二姐。”祁靈雨說話時,聲音也放得很低,旁邊就是二姐家裡,她并不想被聽到。
“你二姐這個性子,你且等着吧,将來肯定會受罪的。”
周鎖瓶又安撫了她幾句,回屋去了。
*
祁連夾了第二塊排骨,沒夾上來,遇到了另外一雙筷子的阻力。
他擡頭瞪祁七:“你幹什麼?”
若是以前,被他這樣瞪一眼,祁七可能就慫了,但現在祁七可不怕他,她笑嘻嘻地說:“哥,咱們說好的,要是我做的飯好吃,你就洗碗,一個月。”
她将量詞放在後面,加重語氣。随後看着祁連,想看看他在那種被食物吸引的狀态下說的話,還能不能記得。
祁連聽明白了妹妹話中的威脅意味,但他向來不受威脅,妹妹這麼點力氣,怎麼可能鬥得過他?
卻誰想祁七下一刻就将筷子撤開了,“你要是不想洗也沒關系,那我也不做飯了。”
王慧敏看着他們鬧,笑着沒插嘴。
“誰惹咱們七七了,怎麼就不做飯了?”
一個聲音從外頭傳進來,屋裡三個人全都驚訝地往外看,王慧敏起身迎了出去:“你不是說過兩天才回來嗎?怎麼今天就回來了?”
祁連也趕緊喊了聲:“爸爸。”
祁七坐着沒動,如果仔細看,能看出她身體此時的僵硬。她很緊張,本以為還可以做幾天心理準備,沒想到來個突然襲擊,她完全沒準備好是該拿出語文書還是曆史書。
祈增裕放下包,見閨女還傻坐着,笑着湊過去:“七七,你不想爸爸啊?怎麼都不理我?”
王慧敏笑道:“她哪能不理你?這幾天光念叨你什麼時候回來了。”說着話,推了推七七,“你爸爸回來了,你怎麼傻了?”
這一推,王慧敏便有些詫異,她感覺閨女似乎是在發抖。
祁連筷子上還粘着塊排骨:“哭了。”
“啊?”王慧敏一時沒反應過來,祁增裕繞過去看閨女低垂的臉,還真哭了呢。
“這是怎麼了?誰欺負我們七七了?”
他這樣一問,祁七的淚更止不住了。她也沒想到,在57歲這年死去的她,回到少年時,聽到爸爸那個習慣性的逗人的語調,居然會控制不住自己的失态。
祁增裕見她哭得更厲害了,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王慧敏似乎“洞察”了什麼,将剛才祁靈雨過來的事講了一遍。她講述時,誰也不偏頗,就實事求是地講清楚。說完話,又含笑加上一句:“七七是委屈上了。”
“原來不是因為想我啊。”祁增裕果然放下心,出去洗手,一面打香皂一面說,“這麼點事,也值當哭?
才不是這麼點事呢。
祁七被他激出精氣神,一轉頭看見剛放在炕頭上的包,就過去翻了翻。她小時候是很熟練做這樣事情的,隻可惜,除了一次有半包吃剩下的餅幹,從來沒能翻出什麼東西。但這回,她隻三兩下,從裡頭翻出個塑料袋包裹的東西,扯出來看,粉嫩的顔色,帶着花邊,一看就是小姑娘穿的衣服。
祁增裕擦幹淨手,走進來看見她拿着那個,輕描淡寫地說:“給你大姐買了身衣裳。她也大了,也沒件像樣的衣服,你大伯仨孩子,我怕他照顧不過來會忽略她。”
祁七:……
她想起後來很火的一句話是,有一句mmp不知當講不當講。手很癢,是不是可以學惡毒女配把這件衣服剪了。
她沒有親姐姐,能叫大姐的人,有三個:大伯家的大姐,大姑家的大姐,大舅家的大姐。他爸爸這個人,是一個很傳統的農村男人,媽媽那邊的親戚在他眼中,根本就不算親戚,姑姑家的孩子,或許能算半個,但也不值得他費心讨好。
這個大姐,就隻能是大伯家的大姐,因着是他們家第一個孩子,很得爸爸喜歡。
祁七垂下眼,因為大姐是這個家庭第一個孩子,爸爸對大姐特别好,的确是有幾回,出差回來誰的禮物也沒有,隻有大姐的。她頭一次品嘗到嫉妒的滋味,就是嫉妒這個大姐,還鬧過幾次,給人留下的印象就是小氣多事。
“哦……”
祁七回應了爸爸那句話一個字,回頭看看哥哥,發現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将咀嚼的速度降了下來,應該也不是沒聽到。
“這是誰做的紅燒肉?挺像那麼回事的嘛。”祁增裕沒事兒人一般,坐下就咬了口餅子,夾了塊肉,還品評了一句。
“爸爸……”祁七将那件衣服拿出來,拆開包裝鋪在炕上看,“你給我跟我哥買禮物了嗎?”
以前撒潑惹人厭,但像哥哥那般沉默着,同樣得不來什麼。
她記得有句話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但這個哭,也是要講究方式的。
祁七抽了抽鼻子,将衣服疊起來,“大姐真幸福,不但有自己親爸爸疼她,還有個叔叔惦念着。可我也想要爸爸出差帶回來的禮物,就算是地上撿的石頭,我也高興。”
她重新坐好吃飯,卻悶不吭聲的,王慧敏說了幾句話,也都回應了,但卻看得出來十分低落。
王慧敏瞪了祁增裕一眼,卻沒當着孩子的面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