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其他東西都還好說,就這個田地的問題,特别複雜。祁家村是個小村子,這樣的村子就有個問題,就是田地的總體面積少了。再加上祁家村地理位置不錯,土地都是良田,大夥就特别有心情将這些地劃分個三六九等,從好到壞排一排,然後挨家分,都劃成小塊小塊的,一眼望過去,拼圖似的東一塊西一塊,幾乎就沒有連在一起的超過兩畝大的地。
于是,分家也成了難題。像他們家隻有兩個兒子還好,若是兒子多的人家,隻分這些田都能吵吵嚷嚷地僵持個幾天,輪幾波調停才算是完。
祁增裕對田地這種東西無所謂,地裡那點産出,他也根本不看在眼裡。倒是祁增仁在心裡算了一遍,雖然不甚滿意,但也挑不出什麼錯來。他也不靠着賣糧食吃飯,也就是不需要額外花錢去外頭買罷了。
于是,這個大頭就算是比較輕松地過去了。
老柴叔點點頭,這算是他幫忙分的最好分的家了。他于是接着說:“最後就是水甕。這個是光榮哥特意提出來的,分家分家,以前就是分吃飯的家夥,一口鐵鍋都是硬湊出來的。現在好了,你們家家戶戶什麼樣的鍋都有。所以就是,光榮哥這邊有三口閑置的水甕,一大兩小,大的是一組,小的是一組。這個咱就不分了,叫大連大楷過來抓個阄就完了。”
他将準備好的兩個紙團,放在桌子上。
“大楷是長子長孫,先拿吧。”
祁楷看了看紙團,又看看老柴叔,見他似乎微微颔首,就拿了右手的那個。祁連就拿了剩下的那個,其實在他心裡,水甕根本就不算個什麼,家裡已經有一個了,如果非要再弄出個多餘的,那麼不管是大的還是小的方的還是圓的,随便什麼樣的,根本都沒什麼所謂。
他拿了以後,根本都沒展開。祁楷見他不動,就也停下動作,笑道:“還是大連先打開吧。”盯着祁連手裡的紙團,生怕他換了,或是兩個紙團一樣,誰打開誰吃虧這種把戲。
被這樣盯着,祁連自然明白是什麼意思了,他瞄了瞄爸爸,對方完全沒看這邊,正跟幾位長輩聊天,大伯倒是時不時隐晦地看一眼。他想了想,反正早晚都要看,那就看吧,于是很光棍地展開紙條。
“大哥,看看你的。”祁連沒念紙上的内容。
祁楷隻好也打開。兩人将紙條放到一起,祁連的上面畫着一個大圈,祁楷的是兩個小圈,内容一覽無餘。
祁增裕看着就樂了:“老柴叔,你這字寫得挺好啊。”
老柴叔道:“你将來準倒黴在這張嘴上。”
祁增仁看着大楷手上那兩個圈,臉抽了下,有點不情願,但他掩飾地快,隻是笑說:“大連運氣挺好。”
卻是老太太瞧見了,蹭一下站起身,“這……老柴?”
老柴叔側頭看了她一眼,笑道:“怎麼了,嫂子?”
老太太肯定這就是老柴搞的鬼,明明之前都說好的,把大甕給老大家,老大家人口多,需要這個甕。可這個話,她怎麼當着一屋子人的面說出口?
祁光榮看了老伴一眼,明白是怎麼回事。他知道她背着自己搞這些事,每次都是這樣,但他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于是這個時候,他依然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老柴叔沒得到回應,就扭頭跟幾個老夥計聊起了昨天看的電視節目:“昨天又看了遍那個貨真價實的小品,我就發現了,這怎麼看都不膩啊,那演員往那桌子上一坐,還真就跟老太太坐炕頭一樣。”
祁光榮看了老伴一眼,垂下了眼。
等祁增仁跟祁增裕将寫好的文書拿過去,老柴叔看了幾眼,呵呵地笑:“你們寫了什麼我是看不懂,不過你們爹可是識字的。”
随即,将文書遞給祁光榮。祁光榮戴上老花鏡,挨個看了一遍,放到桌子上。
“挺好。”
祁光榮說道。摘了眼鏡,目光依次從祁增仁和祁增裕身上落下,心底到底還是起了幾分悲意。
從他的大女兒出嫁到而今,他已是年過七旬的老者,從戰争年月走過,又走過解放,走過困難時期,終于,這個時代完全不屬于他了。
老柴叔察覺到老夥計的情緒,擺擺手:“都别杵着了,該幹啥幹啥去,我跟老哥兒幾個喝幾杯。增仁,你那十年陳釀要是還有,再給我們來半瓶?”
祁增仁聽了,心裡終于有了幾分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