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雖未辦,但也仍舊是平妻之禮待。
孟遠得知,隻假模假樣上門敲打周琮一番,又暗暗叮囑她為人妻要大方。
踏進周府時,本應往西院去,可今日她心煩意亂,走了東院。
小桃隻當是她想尋姑爺,也并未提醒。
剛靠近東院,便聞男子交談聲,她暗惱走錯了地方,正欲離去。
“孟家那小娘子就這般被你玩死了?”是周琮戲谑的聲音,“夏日突降大雪,說不定是報應呢。”
恍然發覺他口中所言是蓁蓁,放緩了腳步,透着密密的樹藤和一扇垂花門望去,站在周琮面前的,赫然是李豐沅。
“呵,”他語氣輕蔑,“又不是第一個,女子本就低賤,若有報應,我如今還能好生站在周兄面前?”
“那小丫頭好騙得很,幾句甜言蜜語就能令她在榻上盡力伺候,玩些花樣又如何?”
“不過太無趣了,小爺我還是更喜歡晚香樓的娘子,一個個十分嬌媚,啧啧……”
一字字如同針般紮在她心上,她的蓁蓁,到底受了什麼非人的虐待。
妄想周琮怒罵回去,卻隻聽聞他言:“孟家女着實無趣,我家那位我更是厭煩得緊,日日将避子藥下在她補湯裡,不就是為了讓她懷不上周家血脈麼?”
“況且她過于乖順,榻上亦是如此,和奴隸并無不同。”
“那倒是,聽聞她鄉下長大,怎配你這周家獨子身份,況且小郡主對你也是十分喜歡,若是……”
李豐沅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聽不清在說什麼,但模糊卻又惡劣的笑,如同鬼魅般印在腦海。
小桃拉了拉她,自家娘子耳力一向比她好,卻不知她當年在西山習過武。
“哈哈哈哈,我定要她将正妻之位空出。”
是周琮,周琮在笑,和李豐沅那個惡魔是一丘之貉。
這句小桃倒是聽到了,她瞪大雙眼,周琮在她心底的好姑爺形象立刻崩塌。
“娘子,”小桃悄聲,“娘子,姑爺她怎如此……”
“走。”
孟時曲眼底如有寒霜,指甲恨不得嵌在肉裡。
回了自己的院子,她将自己關在屋子裡,言說蓁蓁去世她十分傷心,不許讓人打擾她。
孟時曲在妝奁的夾層翻出那本書,已經破舊不堪,還上了潮。
她細細翻開内頁,淚水不受控制地滴在書頁上。
“為什麼,”她質問自己,“當初在西山,不是說要當俠客,做盡懲惡揚善之事麼?”
可如今蓁蓁遭人殘忍殺害,她能做什麼。
她一遍遍摩挲着書,這書是她在西山時無意中拾到的,書上記載的是一個天下太平的世界。
書裡的女子能上學堂,能進朝廷,更實行所謂一夫一妻制。
她一度歎為觀止,卻又十分渴望這個世界的存在。
如今在大梁,女子地位及其低下,官場上如同蓁蓁這般的多有人在。
更何況手無縛雞之力的平民百姓。
“夫人可在?”
周琮在外面敲門,他分明能推門而入,卻依舊假惺惺裝作正人君子。
孟時曲快速将書收好,抹了抹眼淚,将門打開。
“夫君何事?”
她眼睛紅紅的,本該明亮的眸子盛滿了晶瑩的淚水,一張臉十分惹人垂憐。
周琮似心疼般從懷中掏出帕子,給孟時曲擦擦淚:“夫人,令妹在天有靈,定然心疼不已。”
孟時曲淚眼望着眼前溫柔的男子,心下生出幾分冷意,周琮啊周琮,你是多善于僞裝。
孟時曲憑借與各家夫人虛僞周旋的經驗,揚起一個柔柔的笑,隻道:“讓夫君擔心了,孫娘子如今有孕在身才是頭等大事,今日回府聽聞她胎象不穩,夫君可要去看看?”
周琮在她額上落下一個吻:“夫人體貼至極。”
周琮走後,孟時曲開門:“小桃,去一趟孟府。”
“你怎麼回來了?”孟遠嚴重飽含指責,“你既已嫁人,便不要老想着往娘家跑。”
孟時曲低眉順眼淡淡道:“擔心母親,便回來看看。”
說罷她便徑直往後院去,隻留孟遠一人在身後破口大罵:“别以為嫁了人我就管不到你了,白眼狼。”
趙氏的院子裡十分安靜,她進屋時隻見得趙氏獨坐,手中捏着蓁蓁生前喜愛之物。
“母親。”她輕聲喚。
“蓁蓁!”趙氏欣喜一瞬,轉頭發現認錯人,眼中黯然,“夭夭今日怎回了?”
“母親,”孟時曲直抒來意,“母親可有法子将青偌從孟府接回來?”
青偌是蓁蓁的貼身婢女,想來該知道些什麼。
“這有何難,”趙氏道,“我的蓁蓁死在他李府,要個婢女有何難。”
“不,母親,”孟時曲提點她,“母親去時,定要帶個交好的夫人去。”
“你是怕……”
“沒錯,青偌跟在蓁蓁身邊,自是知道些什麼的,若您貿然去府中要人,保不齊青偌也出了事,您最好先派人同青偌串通一氣。”
趙氏能作為孟府夫人,自是有些手腕在的。
“好,我明日便派人去。”
孟時曲緊握住趙氏的手:“母親,您答應夭夭,日後無論發生什麼,一定要振作,我們還要給蓁蓁報仇雪恨。”
趙氏聽罷,眼中有了神采:“你說的對,蓁蓁不能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