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時曲被傳召時不明所以,以為是身份被拆穿了,一路上揣揣不安。
跟在小太監身後,總是下意識摸摸面具的接縫處,又恐聲音露餡,時不時輕聲咳嗽。
“蘇公子這是身子抱恙?”
小太監十分殷勤,令孟時曲不得不懷疑此番進宮用意。
“公公可知陛下此番所為何事?”
小太監搖搖頭隻道:“皇上給師父下了令,師父隻讓奴才前來接蘇公子,并未言明何事,不過師父說蘇公子日後前程可大着呢。”
那便是好事,她稍稍緩了緩心神。
至紫宸殿時先是撲面而來一股龍涎香的氣味,擡眼隻見秦懷忱與昭華皆在殿内,正中陌生男子自然是當今聖上。
“草民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萬歲。”
行禮周到不出錯,秦懷景暗暗點頭。
“蘇公子,你覺得昭華長公主如何?”他又道。
孟時曲聞言有些訝異,不知眼前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回陛下,”她道,“昭華長公主仙姿昳貌,儀态萬端,又蕙質蘭心,是世間難得的女子。”
她一番話說得中肯,又不得罪任何一個人。
秦懷景聽了果然“哈哈”大笑,對着自家小妹道:“昭華,你的眼光不錯。不過家世低了些。”
他踱步思索,似是有了主意:“朕還隻知蘇公子姓不知名。”
“回陛下,”孟時曲躬身,“草民蘇回風。”
“好,”秦懷景往案邊走去,“衛福,蘇公子獻策有功,品性高潔,特賜正六品昭武校尉之銜,賜婚昭華長公主,近日完婚。”
孟時曲一聽給自己賜職,正要俯身跪恩,卻聽得賜婚一事,一時震驚,下意識望向一旁的秦懷忱。
秦懷忱微不可道地點點頭,又道:“蘇大人,這可是長公主親自求來的恩典,還不謝恩?”
孟時曲又看向長公主,長公主眼底有幾分欣賞,甚至還有些羞意。
孟時曲迷惑,秦懷忱分明知她是女兒身,卻要令她尚公主,這又是何意。
這難道不是欺君之罪麼?
可見秦懷忱心思難琢磨,卻讓她跪旨謝恩,她便大拜:“臣叩謝聖恩。”
即是解決了這番事,秦懷景心情大好。
“七弟身邊的人,總歸是不壞的。”
“衛福,傳旨下去,昭華長公主與昭武校尉早已私定終身,朕将特替他們二人補辦婚禮。”
秦懷景坐案邊執筆,忽覺眼前幾人還在殿内,他擺擺手道:“還杵在朕這,難不成是想替朕書信給北境?”
三人陸續退出紫宸殿。
“王爺……”孟時曲實在是不知發生了何事,趕忙追上去想讨個說法。
昭華長公主在她身後叫住她:“蘇公子,本宮此番可叫你為難?實在是本宮甚少接觸世家子弟,皇兄提出成親一事時,本宮便想到了你。”
昭華認為蘇回風溫潤如玉,不似其他習武之人粗俗,實乃令人心動。
“可是,殿下,”孟時曲神色淡淡,“殿下可有想過,若您中意之人有遠大抱負,你也願将他禁锢在身邊麼?”
昭華心下一驚,當時她隻不過想着更願意選擇誰做自己的驸馬,卻忘了當上驸馬前程便算是止步于此,她從未想過蘇回風是否願意。
“蘇公子……本宮……”她有心說些什麼,卻不知如何開口。
“長公主殿下,多謝您給我入仕的機會。”孟時曲言盡,便去追已然走遠的秦懷忱了。
“他這是……願意做本宮的驸馬麼?”昭華不解,對身邊婢女喃喃。
婢女聽罷,寬慰道:“殿下方才也聽聞準姑爺在大殿對公主那是十分誇贊,自是對殿下有好感的。”
昭華心想也許如此,心情又好了些:“回宮吧。”
行進的馬車裡,上淮替代了車夫的位置,給車内二人合适的空間。
“王爺,”孟時曲早已摘了令人不舒服的面具,杏眼中飽含不滿,“王爺明知我的身份,怎做出讓屬下和公主和親這等荒唐事。”
秦懷忱好以整暇看着眼前欲跳腳的女子回道:“你是女子,若日後擺平北境,昭華之事也能有個說法,讓世間知道她是未嫁人的完璧女子。”
“那屬下呢?”她眼中難得帶着失望面對眼前人,“讓屬下去背負欺君之罪麼?”
“放心,”秦懷忱道,“本王必不會讓你出事。”
孟時曲恍惚,此番話如此熟悉,是周琮曾說過的話語。
可秦懷忱所言,莫名讓她有幾分信任感。
她也沒再開口,隻是心裡盤算着要如何給自己留條後路。
繼續假死脫身?想來她這種小人物,還救了公主,若她跑了,應該不會通緝她。
回了清風院,禮部也派人來了。
此次成親十分倉促,禮部那邊也焦頭爛額,同孟時曲商讨良久,最終定了主意。
待院裡人都走光,清風院可算是清淨下來。
她靠在榻邊,思緒十分混亂。
成親定在公主府,她亦要收拾行囊,婚後前往公主府生活。
在儀式上倒是省了很多繁瑣之事,畢竟她的身份不過是無父無母的孤兒罷了。
泠月照常來教孟時曲畫皮之術,隻聞孟時曲不日便要以男子身份尚公主,她也十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