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時曲罕見地紅了臉,低垂着眉眼,輕輕地說了一聲:“多謝王爺。”
秦懷忱輕笑,俊朗的面容添了幾分生動。
“皇兄!”昭華一大早便在門外叫喚,“聽聞回風醒了,我想看看他!”
秦懷忱與孟時曲對視一眼,立馬戴上面具。
秦懷忱替她将面具的邊角壓合,粗粝的手指劃過她雙頰,順手将幾縷發絲整理。
“王爺,”她含着羞意避開,“我自己來。”
待孟時曲将面具貼合在臉上,這才打開門,昭華一個箭步沖至榻邊。
“回風,”昭華面色擔憂望着眼前慘白的“男子”,一時愧疚不已,“昨日見蘇公子失血過多,特意熬了參湯紅棗,給蘇公子補補。”
說着,從手中食盒端上一蠱溫熱的湯。
孟時曲彎了腰眉眼道謝,不忍拂了昭華好意,端起湯藥便往嘴裡送。
秦懷忱不知何時離開了自己的屋子。
昭華神情複雜,似有難言之隐,但她未說出口,孟時曲也不問,隻當是她憂思過重。
“也不知是誰要害我。”昭華聰穎,知這局是沖她而來。
孟時曲放下幹淨的湯碗,面露難色:“阿娴,不必擔憂,此事定讓王爺去查。”
昭華一瞬又想起昨日驚心動魄的場面,若非回風事事保護她,她又怎會平安無事站在這裡。
“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
孟時曲擡手握住她,後者竟未念起男女大防,隻是乖順地任由孟時曲緊握,一雙眼裡滿是愧疚。
“阿娴,你我本是夫妻,怎講究彼此?”她眼含笑意,唇色微白,有些柔弱之美。
“夫妻……”昭華喃喃,“是啊,是夫妻。”
随後,昭華似下了決心,往孟時曲那邊靠去,後者明顯怔愣一瞬,又将手放在她的青絲上,一點點安撫着。
——
安王府的書房内,上淮用難以言說的表情望着自家主子。
方才暗衛來報,大緻查明了蘇回風的真實身份,與那周琮的亡妻十分吻合。
“如此說來,”秦懷忱一手托着肘,一手托着下巴,沉思道,“若她真是孟家女,那周家祠堂起火,便大有蹊跷。”
“要麼是有人蓄意謀殺她,要麼便是她自己放火掩蓋自己逃跑。”
上淮難得用心思考:“可是王爺,周大人素來名聲好,為人正直,對妻子亦是相敬如賓……”
“若是他真有這般好,也就不會急匆匆娶了福甯。”
話音剛落,他眼神猛然閃了閃,憶起當時周家大婚,孟時曲也去了。
眼睜睜望着前夫在她“屍骨未寒”時娶了新婦,又作何感想?
尤其是周琮回京不久,妾室肚子裡那個月份卻很大,不知孟時曲受了何苦。
“哦對了!”上淮不好意思摸摸自己的頭,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這是西山竹屋裡發現的。”
秦懷忱接過信,封面用娟秀的小楷寫着“師父親啟”四字。
他拆開信,裡面仍舊是娟秀的字,但能從字裡行間看出她的急迫。
“自去歲歸京,未見師父回信,實在擔憂。又從父命,嫁于周家,困于内宅,謹遵師命,恪守本分,孝敬父母。茲有一繼妹,嫁于李家,被害身亡,吊唁後歸家偶聞夫君與李郎之言,言語諷刺,百般侮辱,毫無愧疚之心。遂起和離之心,孤立無援,隻得火燒祠堂,假死脫身,欲奔赴山水,從此自由。西山尋師不在,特留此信。”
在這封信末尾,還有一段端正的字迹,相較于上面,更顯得認真。
“夭夭為己,違背師命,不尊父夫,望師父諒解。”
阖上信,秦懷忱定定地站在原地。
“如何?”上淮小心翼翼開口問,“這信可有什麼特别之處?”
“她是周琮的亡妻,”秦懷忱面無表情道,“亦是自己放火燒了祠堂,隻為逃離周府。”
“那多好,”上淮笑道,“至少這個孟姑娘,并非壞人。”
秦懷忱沒說話,擺擺手讓莫名其妙的上淮退了下去。
他自己坐在書房案邊,将那封信又讀了一遍。
意料之外的,他并沒有因被她欺騙而産生的憤怒之情,而是心底有什麼東西作祟,悶悶的,很難受。
孟家女出嫁,他也曾有耳聞,不過是孟家無男丁,為了權衡與結交其他世家,才選擇嫁女兒這種事。
如今陛下子嗣稀少,又十分年幼,再加上陛下正值壯年,立儲君之事遙遙無期。
底下大臣也都互相結交,無甚黨派之争。
初見孟時曲,在西山小小的竹林屋子裡,她一定是趕了很久的路才為了找到她的師父,欲一訴衷腸。
誰知擔驚受怕又情緒不佳這麼久,夜裡還要遇到他把刀架在她脖子上。
這般想着,卻十分懊悔。
也不知當時這小娘子是多走投無路,才鼓起勇氣重回京城,拿着令牌闖入他安王府着般新的龍潭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