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穿堂風過,燭光搖曳。
榻上的孟時曲擡眼見來人,玄衣男子幾步至榻前,眼神幽邃,藏有千言萬語。
“可好些了?”他湊近些,暗暗打量見底的湯藥,又見她未戴面具,多嘴問了句,“昭華走了?”
孟時曲精氣神比昨日好多了,隻那唇色仍是煞白的。
“多謝王爺關心,”她心頭微暖,“已經好多了。”
說來慚愧,這幾日小廚房日日端補氣血的好藥來,她再生病都難。
秦懷忱眼底複雜之色不言于表,女子清麗且憔悴的面容不同于往日,他欲言又止,到底是未曾戳破這身份。
“不日大婚,可有影響?”
孟時曲聞言輕輕搖頭,勾起個真心實意地笑:“怎會,長公主如此善良可愛之人,我必得給她一個盛大的婚禮。”
這話從女子口中出來,帶了幾分荒謬的意思。
“你武藝高強,又救了昭華,身份又是昭武校尉,本王去請求父皇,允你進軍營代兵,如何?”
“當真?”女子陡然坐直,眼底星光點點,“王爺待我真好!”
她并非沒有懷疑過,原就是一瓶金創藥的恩情,怎會待她如此周到?
可轉念一想,她頂着欺君之罪女扮男裝尚公主,秦懷忱對她好些,本也正常,于是放下心來。
秦懷忱見女子眼中燦若春華,不由得替她欣喜。
果真不是尋常人家的大家閨秀,自有一番風情。
“好好養傷,”秦懷忱一手無意識摩挲着那枚玉佩,沖着榻上女子道,“這幾日昭華不會過來,亦不會有人來清風院打擾,你隻需安心等待大婚。”
孟時曲應了聲,眼波流轉,不知想起何事。
——
大婚這日正是晴天。
秋陽透出幾分暖洋洋的氣息,遮掩在雲層裡,并不刺眼。
孟時曲不曾有府邸,也省了迎親這一環節,騎馬打頭,一頂華麗的轎子載着新婦從城東至城西,再繞了回來。
昭華一身華衣,端坐在喜轎裡,一動不動,遮掩了面色,無人得知她心中想法。
沿路俱是湊熱鬧的百姓,并着送禮的隊伍混成一團,十分熱鬧。
至長公主府,少年意氣風發,翻身下馬,伸手掀簾。
簾中伸出芊芊玉手,至她手心。
孟時曲稍稍用力,牽着昭華下了馬車,又為給足長公主顔面,将人拉至懷中,打橫抱起便往内去。
昭華本就比孟時曲嬌小,此番更有一種小鳥依人的模樣。
“蘇大人看似文弱似女子,實則比大多男子還要氣概!”
許多觀禮的官員紛紛起哄,皆是祝福之語。
畢竟昭華是陛下胞妹,素日裡捧在手心,誰都不會得罪她。
昭華依偎在她懷中,淡淡竹葉香鑽入鼻腔,是熟悉安心的氣味,她的心止不住跳動,靠得更緊些。
昭華大婚,秦懷景自然也來了。
他一身常服立在人群中,與一旁秦懷忱竊竊私語:“這蘇回風倒是珍愛昭華,隻盼他日後能更加如此。”
秦懷忱挑眉,心道:小姑娘本就喜愛昭華,想來不會辜負她。
末了,他開了口:“臣弟想為驸馬求個恩典。”
秦懷景偏過頭去,心下了然:“你是怕這蘇愛卿身處虛職,又位份低,令人笑話?”
秦懷忱點點頭:“還是皇兄英明。”
皇帝此刻心情本就大好,蘇回風這身份本也配不上他小妹,本就有此意。
他低聲喚衛福:“替朕加道賀禮,指揮使那位置才空出來,便冊驸馬為正六品指揮使,管理京城治安巡邏。”
他又望向胞弟:“兵部那裡是你在打理,分一隊人馬給他便是。”
“臣弟遵旨。”
到底是當了皇帝的人,心思十分缜密。
這職位不高不低,沒什麼大變化,不過有了幾分實權,免了人說閑話,指責蘇回風靠女子上位。
這邊二人已至正廳,廳前端坐着年輕的太後,她面色和善,憐愛地望着從小見她長大的小姑娘。
執禮人在一旁唱:
“吉時已到!”
身着大紅色禮服的二人随執禮人的唱詞完成禮儀。
孟時曲隻覺輕飄飄地,好生夢幻,她又一次成親,竟是作為男子。
不知覺地,腦海浮現出與周琮大婚時的模樣,此次她作為男子,她偏不信人人都如同周琮那樣,三妻四妾,人面獸心。
回想着,她又開始緊張起來,如今昭華不知她女兒身,那洞房花燭,該如何是好?
她起身時拿餘光瞥一眼秦懷忱,後者老神在在,面色微妙,指不定是在看她笑話。
得太後提點一會,昭華被送進卧房,她則是要在前廳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