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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千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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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古風,he,1.6w.

向雲開×何花蘇。

溫潤瘦公子×軟萌胖千金。

1.

何花蘇是祁城遠近聞名的胖千金。

在大晏國這個以胖為美的社會環境下,人人都在追求長得圓潤,且一般越圓潤的人身份越高,或是家中越富庶。

何花蘇身為祁城富商之女,年方十九,身份雖比不得那些皇家貴胄,家裡也不算富得流油,但其長相身材,已堪稱這方圓十幾裡内最标緻的圓潤體格了——肌膚軟而嫩,行路頰肉微動,一笑便如正月十五圓圓滿滿的白月盤,腰身一人堪堪合抱。

自何花蘇十六歲起,上何府求親的人便絡繹不絕,但她不是嫌這個長相略寒碜,就是嫌那個脾氣不夠溫柔,選來選去誰也沒選中。富商和富商夫人又愛女成狂,不舍得逼迫女兒,所以何花蘇的婚事被她自個兒硬生生拖到了十九都還未解決。

不過何花蘇倒是不在意這一點。

成婚有什麼好?

她的人生目标可是吃遍天下,圓潤不倒!

一手拿着糖葫蘆,一手拿着半隻烤雞腿,何花蘇坐在馬車裡邊吃邊問道:“櫻桃,還有多久到?”

櫻桃是個機靈的丫頭,聽了小姐問話立刻掀開一角車簾問外面趕車的小厮,片刻後回道:“快了,小姐,約莫還有半個時辰就到蓮花村。”

“哦哦,好。”何花蘇激動地咬下一顆糖葫蘆。

蓮花村,顧名思義,遍村都是蓮花蓮子。吸引何花蘇不辭辛勞坐了兩天馬車來到這裡的原因就是——這裡的蓮花羹和荷葉雞很出名。

身為标準的吃貨,她怎麼能錯過!

何花蘇吃完了糖葫蘆和烤雞,拿帕子擦淨了嘴和手,馬車突然一個搖晃——

“——哎喲!”

何花蘇一個不小心頭就撞上了車壁,嘶嘶洗了兩口氣,揉着額角忙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駕車的小厮一臉愁苦地看着陷進泥坑裡的車輪子,唯唯諾諾地說完“這馬車可能一時半會走不了”後,何花蘇雙手一拍,道:“沒事,那你去找人來處理這馬車吧,蓮花村隻剩一裡路便到了嗎?那我們走着去就是了。”

美食當前,她可是一刻都不能再多等了。

不一會兒,何花蘇就拉着櫻桃風風火火地走前去了。

吃貨向來有一顆不受拘束的心和一個廣闊無垠的肚子,但何花蘇苦就苦在,她沒有一個能支撐她在炎炎烈日下徒步的身體,就在她走得筋疲力盡感覺自己身上的肉都掉了二兩正想停下來哭訴委屈一番時——

蓮花村,到了。

何花蘇眼一亮,瞬間又振奮起來。

甩着打顫的腿進村随意找了一家沒什麼人的小店就道:“老闆,你們這兒有蓮花羹和荷葉雞嗎?”

立刻有人答:“有的有的,客官還要點什麼嗎?”

何花蘇大手一揮,模樣特别豪爽:“蓮花羹兩份,荷葉雞三份!”

“好嘞!”

何花蘇拉着櫻桃坐下一起等,雙手托着腮幫,美滋滋地幻想道:“不知道這味道是不是和傳言中一樣好吃……”

櫻桃聽見捂着嘴笑了笑,道:“若好吃小姐是否還要再點兩份?”

何花蘇為人随和,櫻桃又從小跟着她,兩人相處就和姐妹一樣,被打趣也不惱,隻故意哼哼兩聲:“是啊,我一個人全吃了,不給你留!”

櫻桃立時就求饒了:“别——小姐饒命!”

兩人正嬉笑着你推我搡,耳朵裡忽然聽進一道男聲:

“張叔,你要的蓮子。”

何花蘇她們的位子靠近門口,隻是方向是背對着的,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的感覺有點抓心撓肺,出于好奇何花蘇下一秒就轉過身去看——

門外一個身型瘦削的男子,模樣清正,藍衣藍褲,長發用布條束起,手裡提一個鼓鼓囊囊不算小的袋子,正微笑着同剛才那迎她們的店老闆說着什麼。

店老闆的聲音渾厚,中氣十足,那男子音量就偏低了,何花蘇隻能依稀聽出幾句。

“張叔,這些都是新剝的蓮子……”

“母親說荷葉過幾日送來……”

店老闆又說一句“辛苦了阿開”,然後何花蘇就看見那男子伸出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數了數銅闆,片刻後便笑着走了。

何花蘇下意識看了看自己的手。

豐滿白嫩,像她吃過的水晶豬蹄那麼誘人,十分适合咬一口。

剛才那手……

真的不會随随便便就折斷了嗎……

何花蘇咽了咽唾沫,一想到那竹竿似的手提起那個鼓鼓的袋子然後手——“咔嚓”就斷了的畫面打了個冷顫。

太可怕了。

正好這時她的菜上來了,何花蘇看了眼老闆的手,肉沒她多,但看着也還好……剛才那人究竟是怎麼長的?

她不習慣把事情憋在心裡,想到就問了:“老闆,剛剛同你說話那……那位公子是誰啊?”

老闆目露疑惑,但還是答道:“他啊,他是村東邊種何花的向家的兒子,他們家的荷花種得可好,我家的蓮子荷葉,客觀您點的這蓮花羹和荷葉雞的花葉就是從他們家買的!”

老闆還順手指了指東邊的方向,何花蘇舀起一口蓮花羹,先湊到鼻下聞了聞,又吃進嘴——清香不膩,回味甘甜,确實種得好。

何花蘇舒服地眯了眯眼,每吃一點嘴角就彎起來一分,這大熱天一路走來裹在心頭的燥氣都被解了不少。

不錯,不虛此行!

待到吃足喝飽,結完賬,何花蘇摸了摸飽起來的肚皮,出了店不往來的方向走,停頓着思考一瞬,最後提步邁向了另一邊。

“小姐,您走錯了,咱們回去是往這邊……”櫻桃不解的話還沒說完,忽然靈機一閃,“您不會是要去看那家種荷花的吧?”

其實何花蘇也不知道她想做什麼,她就隻是有點、有一點點……想去瞧瞧罷了。看了然後呢?她不知道。

但她現在就是想去看,腦袋裡就這一個念頭,像脫缰的馬一樣拉不住,就像前幾天她想吃蓮花羹和荷葉雞,就不顧熱和累來了這裡一樣。

所以何花蘇背着手作出一副大小姐樣子,理直氣壯道:“對,我就是想去看看他家的荷花,剛才的蓮花羹和荷葉雞那麼好吃,廚子有一份功勞,他家的荷花荷葉也有一份。我們看能不能買點回去,以後在家吃,才不枉我這大老遠颠了兩天馬車來一趟嘛。”

這理由,完美。

充分表現了她的吃貨本質。

櫻桃似乎也覺得有道理,不再多說,跟着何花蘇一路走一路打聽,很快就到了一片荷塘前,周圍隻有一間屋子。

走近了,果然看見那個瘦得不像話的藍衣公子。

他正一個人坐在院裡剝蓮子。

何花蘇本打算先找個隐秘的地方靜靜地觀望一會兒,不料對方太精明,很快就發現了她。

當然,也有可能是她目标太大隻要不瞎都無法忽視。

男子初時隻是不在意地看了何花蘇一眼,然後垂下頭沉默地繼續自己的事,結果過了一會兒,對方還沒走,不但沒走,而且離他家的栅欄越來越近,眼神也直勾勾地盯着他這邊不動。

他這才覺出一點不對來。

但他在腦海裡思索片刻,确定他不認識這麼一位看起來滿身福貴的嬌小姐,思索片刻,還是放下手裡的蓮蓬,起身走了兩步,先微微躬身拱了拱手,才輕聲道:“這位小姐,你站在這裡……可是找我家有事嗎?”

男子這副樣子在何花蘇看來就是謹慎加警惕。

謹慎就罷了,警惕什麼呀?我一個弱女子還能砸了你家不成?

何花蘇又掃了一眼男子的小身闆,近距離地看着似乎比剛才還要瘦一點,她心想,我也就能不費力地砸砸你吧。

何花蘇知道瘦的人多少都會有點自卑的,尤其是見了她這麼标緻完美的身材之後,她心地善良,不喜歡恃美淩人,最會體貼别人了。

何花蘇沒露出一星半點嫌棄或憐憫的神情,隻清了清嗓子,拿出準備好的借口:“我……我剛才吃了村口的蓮花羹和荷葉雞,覺得味道甚好,店家給我指路說是從你家買的,我便也想來買一點……你剝的那是新鮮蓮子嗎?”

她說着還把手背到背後打了個暗号,櫻桃會意地拿出錢袋來晃了晃,證明她們不是騙子。

男子似乎松了口氣,眼裡的戒備消下去了些,輕輕笑了笑,打開栅欄門邀請何花蘇兩人進來:“是小人愚笨,冒犯了小姐。小姐請進。”

何花蘇笑盈盈地進了門,第一個感受就是,這裡……着實有些簡陋啊。

她又不做聲地瞥了一眼男子單薄的背影。難怪喂不胖。

“這一筐是今早新摘的蓮蓬剝的新鮮蓮子,都是自家種的,另還有一些荷花瓣和荷葉,因為前幾日賣了一些,剩的數量不多,但都新鮮……小姐可以嘗嘗。”

男子從筐裡撈出一小把蓮子洗淨了裝到竹箕裡,一個個白白胖胖的圓果子看起來乖巧又美味,何花蘇拿了兩顆放進嘴裡,臉頰上的軟肉随着嚼動一鼓一鼓,眼睛也笑彎了。

她吃完,很豪爽地道:“你們家還有什麼,不管多少,隻要能吃的,我都要了。”

男子明顯一愣,才道:“荷花荷葉約有二斤多,蓮子目前隻得這一筐,其他的……若全剝了大約還能再出這麼一筐。”

“哦,好,那你算算多少錢。”何花蘇眼在腳邊的竹筐和院子角落那一堆來回掃了掃,覺得好像也沒多少,她暗暗估計了一下夠吃幾頓,同時讓櫻桃掏錢。

櫻桃直接掏出一個銀元寶來。

男子還在算,忽然餘光被閃了閃,連忙擺手道:“小姐使不得……這些統共二兩足矣。況且尚有一筐蓮子沒剝,小人不能收下這錢……小姐不妨明日再來?”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或小姐若信得過小人,可以留下家中地址,小人剝好了一并給您送去。”

何花蘇一愣,對啊,吃完了可以再買,她作甚要自己累死累活地跑到這十萬八千裡遠的山野小村裡來,找個固定的人家長期送貨上門不就好了?時時都有新鮮的吃。

何花蘇一掃心裡那點擔心吃不夠的失落遺憾,笑道:“我明日不便再來,就麻煩你送到我家了,謝謝啊。”

男子退一步拱了拱手,低眉垂眼道:“小姐折煞小人了。”

荷花蘇看他那副恪守尊卑禮儀的樣子忽然就有點不舒坦,她應該比那個五大三粗的中年店老闆要漂亮吧,怎麼這人對着她像對着獅子老虎一樣?

何花蘇心裡有些委屈,手指在上好的紗袖裡磨來磨去,聲音忍不住大了點:“我叫何花蘇,你呢?”

可能是因為太過詫異,男子眼一抖,不慎跟何花蘇的視線撞了個對着,随後又飛快收回去,眼皮垂得更低了,道:“小人姓向。”

何花蘇不依不饒:“名字呢?”

“向……雲開。”

向雲開似乎不太明白一個千金小姐為何他追着他這種鄉野草民問姓甚名誰,隻能如實說了出來。

“向雲開……”何花蘇把這名字在嘴裡小聲滾了一遍,這才又笑道,“好,我家住祁城何府,門口有兩顆橘樹,你在城裡随便一問便知,到時你來了敲門便是,我家的人都很和善的。”

向雲開:“……小人知道了,謝小姐提醒。”

他自然聽懂了何花蘇的言外之意,意思是他不必因為自己衣着簡陋而擔心被人瞧不起趕出去。

隻是這樣不也正是在說他粗鄙不堪,和城裡的高門大戶格格不入嗎?

向雲開少年時曾去縣裡的書院聽課,因為他出身低,又交不起束脩,隻能以工代償,算不上是老師真正的學生,周圍同齡的學生都瞧不起他,他從那時起便見慣了陰陽怪氣高高在上的嘲諷奚落,那些人的話語看似含蓄,态度卻無一不是堂而皇之,惡意寫在臉上,從無掩飾。

何花蘇卻不一樣。

看她裝扮與身形,應該也是城裡某戶富庶人家的千金小姐,夏裡睡時有人打扇,冬日出門有厚氅暖爐随身,是嬌滴滴的金貴人,磕了絆了都要請郎中開藥,仆從伺候三五天才能下床。

這樣的人可以不必擔心他什麼。她就算毫無顧忌地展示對他的看不起,他也不會生氣。

但何花蘇始終拿正眼瞧他——他自是不敢直愣愣地一直與何花蘇目光相接,他隻是對人的視線很敏感,他感覺到了。

所以向雲開不為何花蘇的話感到憤怒或失落,反而暗暗抿起了一點嘴角,心想這位小姐寬慰人的方式還真是有些稚嫩笨拙,誠懇單純。

善良得可愛。

何花蘇沒看見向雲開嘴邊轉瞬即逝的笑,也沒從這人平淡無波的聲音裡聽出什麼情緒,還當自己一時魯莽說錯話惹人不高興了,于是心裡也有些讪讪的,覺得腳下仿佛在發燙,新買的繡花鞋底都要燒出洞來。

“那、那我們就先走了……”她很少緊張,但一緊張舌頭必然打結,一急就更蹦不出幾個字,“我……我……”

她眼珠亂轉,餘光捉到一抹紅色,當即奪過那荷包扔進向雲開懷裡,“你……定金給你!你、記得來找我!”

向雲開忽然被“偷襲”,手忙腳亂接住了沉甸甸的荷包,再一看,何花蘇已經拉着丫鬟跑出了門,他大步追上去想還,情急也顧不得身份高低和男女有别,剛碰到何花蘇的衣袖就被何花蘇一把打掉了手。

那一下慌裡慌張、沒輕沒重的,力道可真不能小觑。

向雲開被拍得瞪大眼愣了愣,何花蘇趁這空檔直往前跑,氣喘籲籲也不停一步,沒回頭,但嘴裡還喊:“你收、收了定金……必須得來啊——”

向雲開活了二十一年,還沒見過這樣硬給人塞錢的強買強賣。

不過兩個眨眼,那團色彩亮麗的背影就消失了。

像山裡奇異的精怪,忽然來,忽然走,隻留下一路似有似無的香風,引人心神恍惚。

向雲開在原地站了會兒,忽然垂眼看自己微微泛疼的手背,又看了看針腳淩亂、不知是繡了什麼圖案的紅荷包,片刻後,無奈地笑着搖了搖頭。

2.

再說何花蘇,那日拿出前頭小二十年積攢的所有力氣拔腿狂奔二裡地,半途撞見自家終于修好的馬車姗姗而來,急吼吼讓小厮掉頭,一屁股陷進軟墊裡才開始大口喘氣,直接灌了兩壺茶下肚。

随後便催小厮快馬加鞭趕回了祁城。

沐浴,吃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老實在家等了三日沒出去覓食,終于等來下人報告說外面來了個姓向的菜農。

何花蘇一喜,糾正小丫鬟不是姓向的菜農而是姓向的公子,便讓将人請進來。

三日不見,向雲開仍是那麼瘦。

何花蘇越看眉頭皺得越緊,心裡竟冒出些恨鐵不成鋼的失望,又驚疑向家把錢用到哪裡去了,她那荷包裡少說也有二十兩銀子,每天十頓山珍海味也綽綽有餘,怎麼不見把人養胖呢?

下一秒她就知道了答案。

“何小姐,這是您那日遺落在小人院裡的荷包,小人冒犯,私自數了裡面的銀錢,一共二十二兩,除去您買荷花蓮子的錢,還剩二十兩整,都在裡面了。”

向雲開從背上的包袱裡取出一個包得圓而整齊的碎花布,又打開來,露出裡面鮮豔的一團紅,一旁的丫鬟就連同碎花布一起捧着遞給何花蘇。

何花蘇直接把兩樣東西都拿了起來。

“失而複得”的荷包沒什麼好看的,她幾年前一時興起學做女工,學了兩個月就做出這麼一個小玩意。料子倒是極好,緞面光滑,耐洗耐磨,就是上面那幾朵花繡得不大美,繡到最後她自己都忘了自己究竟是準備繡什麼花了,顔色也搭得眨眼,紅綠藍黃紫,一片花瓣一種顔色,成品堪稱空前絕後稀世罕見。

還是“孤品”,因為她繡完那一個就再也沒拿起繡花針,戳到手指很痛不提,結果也隻會令人沮喪歎氣。

這麼一個失敗的繡物,她爹娘都誇不出幾句,外頭店裡更不會收,随便給哪家姑娘看到肯定也要被笑話,除了布料能賣幾個錢,其實不值得很鄭重寶貴的對待。

向雲開卻用另一張布将它包得嚴嚴實實,深怕怠慢、弄髒了任意一個小角。

即使這塊布看起來不夠新,邊角輕微泛黃,質地粗糙,摸起來有些紮人,但它方正幹淨,不難想到它的主人家多年來一定對它十分珍惜。

而且還散發着一點淡淡的清新的荷香。

和她們這樣的人家裡流行刻意熏染出的味道不同,似乎隻是因為常年接觸同一種事物,處在同一個環境裡,自然而然地染上了跟周圍一樣的氣味,像是天生的。

隻聞一下便讓何花蘇想起了那日她見過的荷塘。水面清淨無波,泥土帶一股濕潤的水汽,一枝枝粉豔的花冒在大片大片綠色間,時而有小魚遊過點出漣漪,天地開闊,蟬鳴悠遠,風一吹,陣陣綠波溫柔搖晃,一眼望不到邊。

誰見了都不免身心舒暢,愉悅快活。

何花蘇笑眯眯地從紅荷包裡掏出幾顆碎銀子,擺手讓丫鬟退到一邊,自己走到向雲開面前與人打商量:“向公子,我想買你這塊布……你看這些錢夠不夠?”

這布可比她自己的荷包稀奇,再者既然平白無故送錢送不出去,那她找個“故”不就行了,難不住她!

向雲開眨眼明顯漏了半拍,而後一拱手道:“小姐說笑了,這布是家母幾年前裁衣裳剩下的,粗布而已,不值錢,小姐喜歡拿去便是,小人萬萬不可收錢,否則回去家母該斥責小人财迷心竅、不知好歹了。”

“不行不行,你又不欠我,我不能白拿你的東西,”何花蘇義正辭嚴地搖頭,“我爹娘要是知道了,會罰我去跪祠堂的。”她兩條眉毛緊緊皺起,一張軟軟白白的臉上盡是害怕之色,煞有介事地補充道,“跪一夜呢,還不許吃東西,很難受的!”

向雲開:“……”

人家嬌滴滴的千金小姐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向雲開再推拒便有些過了,一樣會落個不識擡舉的印象。無法,他隻能心裡歎聲氣,低眉道:“小人謝過小姐,隻是……一張粗布,幾枚銅錢足矣,萬萬不需這麼多的。”

向雲開自然不敢伸手去何花蘇手心裡挑揀碎銀子,他維持着微微躬腰腰垂首的姿勢,等何花蘇明白過來吩咐丫鬟去取銅闆拿給他。

結果等來一隻溫熱綿軟又大力的手。

何花蘇才懶得給碎銅闆,那玩意兒她這裡沒有,還得去找管家拿,太麻煩了。她随意把碎銀子往向雲開手裡一塞,還使勁拍了拍,不讓向雲開還回來,道:“我喜歡這塊布,在我心裡它就值這麼多,你……你不收的話就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我的喜歡!”

向雲開手僵了,人也傻了。

何花蘇的手碰到、還蹭到他掌心好幾下。

姑娘家的手……都這麼……軟綿綿,熱乎乎的嗎?

像最柔軟的鵝毛,拂過皮膚時舒服得不得了。

又像某種動物帶了刺的小爪子,看起來殺傷力十足,實際一爪下去連輕微的刺痛也沒有,在他心裡留下一道不輕不重的痕迹,有些癢,還有些讓人……

血液沸騰。

無法冷靜。

“何、何小姐……”好半晌,向雲開才從忽然變幹澀的嗓子眼兒裡擠出一點話來,“小人不敢……多謝小姐。”

除了謝還是謝,向雲開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能如此詞窮。

但他除了謝還能說什麼呢?

胸口劇烈的響動猝不及防接下迎頭一盆冷水,霎時沉默下來。

向雲開腦袋漸漸恢複清明,剛才慌亂間眼前一閃而過的少女面龐似夢似霧般隐去,重新變為一角桃紅的裙裾,三兩桃花金絲纏繞,精緻貴氣,仿佛多看一眼也不應該。

向雲開氣息也終于平穩如常,開口比前一刻利索許多:“家中俗物能得小姐喜愛實乃榮幸,小姐要的東西已送到貴府廚房。小人家去此地甚遠,家中隻有母親一人,不敢多耽誤片刻,若無他事,便請小姐允許小人先告辭了。”

一番話誠懇有禮,畢恭畢敬,挑不出任何差錯,但何花蘇無端升起一股小情緒來,稀裡糊塗在心裡亂竄。

要做個比喻的話……

就像、就像——對!

就像話本裡四處留情吃完就跑的渣男!

拿了錢拍拍屁股就走,都不願跟她再多說兩句麼!

“我……你、向公子……”何花蘇平時跑出府偷吃、哄爹爹娘親饒她一次的機靈勁兒全沒派上用場,絞盡腦汁也想不出還有什麼理由能名正言順留向雲開多待一會兒,末了,她像自暴自棄地一咬牙,道,“好吧,你可以走了……”

她臉上的沮喪太明顯,向雲開轉身的瞬間瞥了個明明白白,心頭一跳,腳下一頓,竟是有些走不動了。

向雲開站了兩秒,腳尖方向向後,又轉回了身去。

他想,就當他自作多情一回吧。

“小人家中的荷花蓮子過段時日又能收出新的來,”向雲開拱手躬身的姿勢還是那麼合規矩,但他微微擡起了頭,嘴角笑容雖淺,卻染進了澄亮溫潤的眼裡,“小姐若不嫌棄……小人下次還為小姐送來?”

向雲開不笑時眼尾稍稍上挑,但挑得不多,恰在淩厲與敦厚之間,似是一雙标準的桃花眼,仔仔細細對望過去,真如見了三月桃李,正月紅梅,纏綿婉轉,清朗動人。

和他風一刮好像就能吹倒的身材一起看,減弱了那份惹人感歎的虛弱可憐,添了一種清高淡雅的風流。

但何花蘇覺得向雲開肯定不風流,隻是氣質罷了,溫柔得像荷花化成的仙人君子。

她直直盯着向雲開,不知不覺也笑容燦爛,聲音卻偏小:“那、那一言為定!下次有你也要給我送來,給我送多一點,我……我給的價肯定比别家給你的高!”

說到最後她手指絞在一起,分明是一副又嬌又羞的模樣,音量卻提高了,語氣和神情裡還帶了幾分笃定和驕傲。

向雲開始終笑意未減,應道:“好,小人先謝過小姐了。”

“嗯!”何花蘇重重一點頭,喜滋滋的,“今後我就是你家的固定客戶了!”

她剛才真是傻了,連這麼簡單的借口都沒想起來!

定是今早上的赤豆粉圓糊住了她的腦子,以後得少吃!

思路一開,何花蘇立即又提出送向雲開出門,向雲開聞言先是十分惶恐、受寵若驚的樣子,不過可能是看她态度堅定,說送就要送,向雲開這次并未拒絕,隻道了謝,便任何花蘇領着他在院子裡轉來轉去東一句西一句介紹了足足一刻鐘方才遲遲走到門口。

“你真的還會來吧?下次是多久?一月内?”

向雲開心裡泛起一種莫名的滋味,再三保證一月内會再來,何花蘇這才與他道别,放他上牛車離開。

牛車行了一段,向雲開忽然很想回頭。

他忍了忍,最後還是回頭看——

有點遠,看不太真切,何花蘇似乎很驚喜,笑容滿面地朝他揮手。

向雲開猶豫片刻,将手裡的趕牛鞭放進牽繩的手裡,舉起一點空着的那隻手,手指因為生疏和忐忑還有些蜷縮,然後慢慢地,揮了揮。

何花蘇手臂頓時揮得更快了。

向雲開一愣,而後偏過頭笑出了聲。

3.

濃夏漸短,荷花的花期很快就要到頭。

何花蘇一面享受和向雲開定時見面的過程,一面也止不住地越發焦慮煩躁。

向雲開才來送了三次,好不容易讓他改了對她說話時鞠躬拱手的毛病。她還沒看見向雲開長胖點兒呢。

何花蘇左思右想,決定隻有送一個禮物給向雲開表明自己的心意才行——她想要向雲開以後也能來找她。她也想随時去找他。

既然是這麼至關重要的一個禮物,那就必須得體現送禮人的誠心誠意。何花蘇在家裡庫房挑挑揀揀,雕花琉璃燈,玻璃椿翡翠,織金雲錦……都是價值千金的名貴物品,但何花蘇覺得哪一個都差點意思。

向雲開不看重這些。不是不喜歡多賺錢,隻是不存在得寸進尺的貪欲。

何花蘇愁了許久,最後将目光放到了她從向雲開手裡買來的那方花布上。

不然……她也送塊帶花的布?

女子所送的“花布”,必然不是單純的一方布料。

何花蘇看着繡花筐裡的小銀針和彩線,指尖一痛,眼眨了兩下,最後一吞唾沫伸出手:幹!說幹就幹!

忘了沒關系,再學一次!

于是何花蘇懷着一顆鬥志昂揚的心,在丫鬟櫻桃的嚴格教學和日夜監督下度過了難忘的十日,終于做出一個勉強能見人的荷包。

這個“勉強”是相對于何花蘇自己的水平而言,跟外界的一般标準沒多大關系。

禮物做好了,何花蘇捧在手裡隻覺得高興,一算時間,後天就又到了和向雲開約好的日子,還有兩天而已,但她忽然就有些坐不住了,很想現在、馬上就把東西拿給向雲開看。

她小心地把荷包裝進檀木盒子裡,吩咐櫻桃:“備馬車,我要去蓮花村。”

為了不錯過,趕在向雲開出發之前攔下人,何花蘇不像上次那樣要求一個時辰休息一次了,忍着臀部的酸痛隻讓車夫快些,懷裡緊緊抱着檀木盒。

一到蓮花村村口,何花蘇就叫馬車停下,也讓櫻桃留下,自己往裡走。

村裡仍是一種恬靜的氛圍,荷香浸泡在空氣裡,目之所及青綠夾雜,令人心曠神怡。上次來她隻覺得新奇,這次卻覺得每一處都可愛可親,她很喜歡。

何花蘇抱着盒子,笑容燦爛,腳步輕快,行走間還在思考一會兒要怎麼給向雲開一個驚喜,最好能吓他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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