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挾持肯尼直到跑出去為止”...如果對這種事情懷有天真的妄想,基本就等同于在自殺。
一刻也不敢把槍口從他腦袋上挪開,她這種誇張的認識可不是什麼妄自菲薄的謙虛...單論與人的對制技術而言,她并沒有能一對一戰勝肯尼的信心。
“什麼呀,怕成這幅滑稽的樣子,快要腦袋開花的可是我哦。”
依舊帶着那張滿不在乎的笑臉,肯尼隻像是尋常一般在這震蕩的鞍具上率性地喊道。
雙手被那人使了全力押在背後,腦袋上還頂了把随時都會走火的槍...第一次被人那麼如臨大敵地扣着前進,整張臉都被按在拂動的馬毛裡動彈不得。
現在這個狀況的話,恐怕隻是随手抓下癢,那家夥都會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吧。
相比于利威爾而言,肯尼自認為對她算态度友好,也從沒在這人面前幹過太多偷奸耍滑的事。
竟然會警戒成這個樣子...這小鬼到底是經受了誰的調教才變成這樣啊。
“...”
無法判斷出肯尼的話裡有多少編造的成分,她看着遠處已經顯現出輪廓的禮拜堂,隻将手中的動作壓得更緊了些。
“你要說的不是這些無聊的話吧。特地把我從羅德·雷斯手中劫出來,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周圍的民房也逐漸密集了起來,手中沒有足以照明的光源,拉維恩頂着隔着雲霧的模糊月光在土路中穿行...卻也無法用這扭曲的姿勢将速度趕得太快。
如果雷斯的血脈真的能輕易地壓制自己,那她就沒有被特地安置在他視野之外的理由。即使這其中真的有什麼自己不了解的内情,敵人也沒道理消耗這種規模的軍力用在監視自己人身上...
她做出這樣的判斷并不奇怪,而肯尼也沒真打算隐瞞些什麼。
“你發現了啊。”
逃竄的時候太過匆忙,他的立體機動裝置如今還好好地安在腰上,周圍的建築物也足夠多...要說他如今完全沒有自保的能力的話,隻要對方還沒大腦抽風就不會相信吧。
肯尼嗤笑一聲,如今他還這麼被心甘情願地摁在馬背上哄小鬼的理由,從頭到尾都隻有一個而已。
“拉維恩,你是不一樣的。無論是諾特還是阿卡曼...你從一出生開始,就注定無法置身事外了。”
舔了舔幹澀的嘴唇,肯尼略微地動了動僵硬的身體。被那麼個高不過馬的小鬼用蠻力押到現在,他的耐心也差不多要耗盡了。
“你以前說過的吧?要自由地生活在天空下什麼的...隻要雷斯家還存在一天,這種事對你來說就是不可能的。”
能夠感受到他的躁動,拉維恩隻得煩躁地嘁了一聲。她在此之前消耗了太多體力,想要在路途中完美地制住肯尼,也幾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她能做的隻有賭而已...賭肯尼有要避免這裡跟自己厮殺的理由。
刻意說着這些不合時宜的話...他不過是絞盡腦汁地讓自己動搖而已。
明明沒必要跟自己白費口舌,以他的能力而言,即不需要向自己解釋些什麼、也沒必要将她從來都一無所知的情報透露給自己...
他究竟想做什麼?繞這麼大個彎子做一堆意味不明的事,就連這種讓人頭皮發麻的、久遠的回憶...都被那麼理所當然地撕扯在了夜空下。
肯尼從不會如此。
缰繩粗粝的紋理将掌心磨到刺痛,在這晃動的月光之下,她隻聽見了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他能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她此時落在自己身上的、低垂的目光,與那幾不可察的細微的顫動。
他讓她感到失望了嗎?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啊。
夢想在這殘酷的世界中反複破碎,跨越一面又一面無法跨越的牆、始終追趕着希望沉浮的感覺...她究竟失去了什麼才最終站在這裡,即便不去思考,他也該再清楚不過了才對。
說什麼“自由地站在天空之下”,根本就沒有意義。
人自始至終,都隻是什麼東西的奴隸而已。
所以...
“和我聯手吧,拉維恩。”
“你也早就受夠了吧。”
沒有逃脫的資格...隻要她站在那處,就會淪為羅德·雷斯無理智的利刃。她的刀将揮向同伴,揮向曾經站在她身旁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