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厚的夜色中,空曠的馬路上,林璟騎着哈雷載着許予呼嘯而過。
周邊的景色急速掠過,道路的兩旁的樹木與路燈交錯,忽明忽暗。
許予的手攥着林璟的衣服,冷風吹着她的手臂處的衣服,緊緊的貼在皮膚上。
路程行駛到一半,車沒油了,林璟找到加油站,停車去加油。
薄涼的夜色裡,二十小時加油站的招牌異常明亮,空氣中,混合着汽油特殊氣味。
林璟手臂夾着安全帽,靠在車邊,擡眼看向在路邊站立的許予。
她雙臂垂着,闆闆正正的站在那兒,微微仰着頭,目光遠眺到天空中的月亮上。
她的背影孤寂又落寞,瘦瘦的,又穿着深色大衣,身邊不遠處立着一盞路燈,昏黃的光線打在她身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油加滿,林璟回過神,拿出錢包到裡面付款。
出來時,許予正往這邊走,她雙手放進大衣口袋裡,長發随着風吹輕輕飄蕩。
擡眼對視間,她笑了一下,修長明亮的眼裡,含着如同鑽石般璀璨的光。
“不難過了?”林璟擡手看一眼時間,距離日出還有一會兒,時間來的急。
輕搖頭,許予說:“難過,但是難過的根源,無處可尋。”
“嗯,”半坐在哈雷上,他沒着急走,帶上手套指了指馬路對面的一處:“那兒有家荒廢的醫院,據說鬧鬼,害怕麼?”
“不怕,”她看過去,側臉清冷又淡漠:“我不相信神鬼一說,隻相信科學。”
回過頭,許予又問他:“你信?”
林璟自然不信,他見過的殘忍數都數不清,就算世間真的有牛鬼蛇神,也不及人心的半分可怕。
“算是,”他故意逗她,壓低了音量:“不過,我以前路過那兒的時候,見到裡面有白衣女子在飄蕩,沒有腳的,你覺得是怎麼回事?”
“白衣女子,沒有腳。”許予重複一遍,面色淡然,絲毫沒受影響。
“對啊,眼睛是血紅的,臉色的慘白,披頭散發,周圍還有藍色的幽幽鬼火。”十個手指頭來回的動着,林璟故意說得可怕,一闆一眼,講的跟真事兒一樣。
“真可怕,”她呼出一口白氣,再次看向荒廢醫院的方向:“看來老家的老人們說得都是真的。”
林璟微怔,她不是相信科學麼?
“你家那邊的老人說什麼了?”輪到他好奇了。
“我家裡的老人說,醫院戾氣重,病人多,死人也多。”她回過頭,掃了一眼邊上跟着聽熱鬧的工作人員,繼續說:“所以,狗都是不願意去醫院的。”
“為什麼?”林璟不解。
“因為……”許予眯了眯眼,邊上的工作人員雙手緊緊扣在胸口,眼睛的瞪得老大,等着許予後面的話,林璟也聽得認真,脖子都伸長了。
“狗能看見人看不見的東西。”
林璟:“……”
工作人員:“噗……”
原本林璟是想逗逗她,結果反倒被她擺了一道。
他無奈的看一眼邊上加油站的工作人員,那小姑娘忍着笑,假裝什麼都沒發生,繞到另一邊。
許予走到他身邊,拿過車上的安全帽。
“許予,”按住她的手腕,林璟翹起嘴角,輕笑着:“你這不是挺幽默的,幹嘛平時繃的那麼緊,不累麼?”
松下肩膀的神經,她低頭看着安全帽上折射出來的光,緩緩吐出一口氣:“累,我也不想的。”
手指輕輕的摩擦着安全帽光滑的邊緣,她擡臉,與身邊的林璟對視:“不過,跟你在一起我會覺得輕松些,你應該發現了吧,我在與陌生人的交流上,會有障礙。”
指指自己的胸口,她又說:“心理上的,很難克服。”
“我是例外。”他依舊靠在車上,身子稍稍往後仰,眉尾處紅色的痣,在夜色裡不太明顯,另有一番韻味。
站直身體,林璟整理着自己的大衣,清了清嗓子,像英國最紳士的管家,對着許予彎腰行禮:“很榮幸能與你輕松交談。”
他的動作逗笑了許予。
林璟九十度彎腰,擡眼見許予笑的明媚,跟着也笑起來。
明月懸在高空,涼風吹起情人的發,林璟擡手,手指小心的幫她将頭發别到耳後。
他動作輕柔,目光中含着隐忍的期盼和蒼涼。
許予沒躲,也沒迎合。
“走吧。”他很快收回手,拿過安全帽要戴上。
“林璟,”叫住他,許予聲線平穩:“如果有機會,我想跟你說說關于我的故事。”
身子僵硬一瞬,林璟回過頭,張了張嘴,受寵若驚:“你的故事?”他手指着自己問:“要分享給我?”
“嗯,”她點頭,深吸了一口氣:“如果,可以的話。”
“當然,萬分期待。”
在許予的記憶裡,大一的時候有來過B市的海邊,班級同學聚會,大家一時興起,打着車過來,對于還是學生的他們,光是打車費,就是一筆不小的花銷。
她和林璟到達海邊的一處碼頭,已經有漁船出海,銀色的月光散落在海面上,随着海浪,一波一波的蕩漾開。
遠處,海面上飄浮着整整齊齊白色的泡沫浮球,捕魚用的,老遠的看,像是一串串珍珠。
許予下車,摘了安全帽,海風大,吹的她長發淩亂。
林璟沒看清許予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也沒見她用皮筋,手捋順着頭發,變魔術一樣,沒幾下,盤出一個松散的發髻在腦後,固定好。
他愣愣的瞅着好一會兒,直到許予走一段回頭問他:“不看日出嗎?”他才回過神來。
“看,”他小雞啄米一樣的點頭:“當然看。”
幾步追上許予,肩并着肩,海風潮濕,空氣裡漂浮着海水的鹹味。
她往碼頭的反方向走,爬上一處大岩石,站在上面裹緊了衣服,腳下是海浪,浪花拍打着岩石,沖刷出光滑的弧度。
“冷麼?”林璟也邁步上來,解開身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