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商忽然笑的越來越開心,救下人類才算戴罪立功嗎?
可惜地球上沒了人類,他才覺得是神的恩賜呐……
宴商咬碎藏在牙縫深處的藥囊,舌尖探過一絲苦味,而後血液鮮甜從喉嚨裡頭翻湧出來。
他嘴角緩緩流出一抹鮮血,越湧越多,他用最後的生命吐出二字:“……配嗎?!”
宴商低下了頭,身子卻沒倒下。
他死不瞑目,垂眸望着滿是傷疤的雙手。
這傷疤是什麼時候的呢?
哦……對了,父母死後,自己挖坑留下的。
如果那時候,有人能稍微拉自己一把……
如果有……
四周一片昏黑,好像是起了一場百年難得一見的濃霧,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
像霧像幻境,幽靜地叫人感覺到可怕。
過往的記憶又浮現在宴商腦海中,夢境似真的,逼他在煎熬中反複打滾。
很久很久的那個傍晚,噼裡啪啦地一場大雨落下,狠狠地猛撲在地面上的一切,卻依舊是天地無聲,一片寂靜。
忙碌的人收起了農具,焦急地回到溫暖的窩中,煤油燈在夜裡輕輕地搖晃着。
天還剩下最後一點點光亮。
他渾身似浸泡在刺骨的冰水中。
大雨滂沱,視線被阻攔,宴商踢倒一塊石頭猛地撲倒在地上。眉目之間少年感十足,并未似日後的陰沉冰冷。
少年跌倒在泥沼中,泥水嗆入了口腔之中。
背上冰冷的屍體倒在一邊。
宴商緩緩爬起來,抹掉雙眼的眼淚,繼續背着昨夜死去的父母往山上走。
昨夜臨睡前還笑着和自己說要活下去的父母,卻雙雙吃了毒草,共赴黃泉。
哈哈哈哈哈哈哈!
活下去……
宴商想哭又想笑,表情十分難看。
父母活累了厭倦了塵世間醜惡的人性,卻叫自己去尋找世間的美好,強求自己活下去?!
宴商在今早趕工的人來催一家幹活時,他撒了一個謊,說父母請三日假,不要工分。
那管事的人看了看,不願意多招惹麻煩,請假就請!
這宴商家都住在牛棚裡頭,一無所有,三天沒工分就是斷三天口糧,别說熬三天,估計第二天就得老老實實地上工了!
宴商見天色暗沉,總算是在傍晚時分等到了這一場大雨。
大雨遮擋了别人的視線,為他埋葬父母覓得良機。
他往大山裡頭走,往深處走,往渺無人煙處走,不顧山上大雨天也可能會出來覓食的野獸。
夜色之下,宴商跪爬在地上,一雙手挖着地面上的土,鮮血淋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鮮血混着淚水流下,宴商無聲地哀嚎,他的父母曾在這座山裡采摘草藥,告訴那些人如何治愈某些疾病。
那些狼心狗肺的小人卻回饋給大山,他父母未寒的屍骨!
他曾經信任的,讨好的,與之為伍相處的,卻将他視如可以随意踐踏的塵埃,路邊的野草!
雖然孤寂了點,卻再沒人能欺辱他們了。
手心手背的肉被土裡的石子割爛,被雨水浸泡後發白發脹,像是一堆爛肉。
臉上被荊棘劃破的傷口沁出鮮血,在他臉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他用能找到的一切工具,挖了一整夜的墓坑,把父母埋葬了。
他的親人他自己埋,任何一個人他都不會相信了。
藏起來,誰都看不見。
生前不當人看,死後還能指望獲得可笑的關心啊?
大雨沖刷了一切的痕迹,他把父母埋葬了未知名山的未知處。
宴商借着曦光,緩緩走下山,他渾身冷的不像話,不停地打着顫抖。
眼神空無一物,萬念俱灰。
人類,就是這麼一個忘恩負義的種族,要是全部都死了,這個世界才會回歸真正的純淨無暇……
極緻的憤怒和怨恨在他身上流轉,似乎要将他撕碎。
宴商看着自己的雙手,低低地笑起來:“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他娘的……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