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無意于此道,還求内官大人明理放過。”
“裝什麼三貞九烈!一個沒出閣的黃花大姑娘,若不是跟野男人厮混,怎麼會有了那個小野種!”李懷仁陰沉着一張臉,“别人碰得,我碰不得?”
李懷仁越說越來火,擡手便給了她一耳光:“薄家早就沒了,你還以為你是薄家大小姐麼!”
薄憐心的臉頰當即便腫了起來,耳邊嗡嗡作響,眼見那雙手要過來撕她的衣裳。
“咱家今天便要好好調理調理你!”
李懷仁惡名在外,如今落在他的手裡,恐怕用不了幾天她也會變成簿冊上一個病逝的名字。
薄憐心絕望之際,她摸到了自己剛才掉落在地上的木钗,便毫不猶豫地抓了起來,用力向李懷仁刺去。
可她到底力有不敵,李懷仁反手擰住她,奪走了木钗……
年幼的薄岚之躲在屋外一角,眼睜睜地看着屋内的母親倒下,沒忍住哭出了聲音。
李懷仁聽見外面的聲響,踹開門就尋了出來。
時年不過五歲的薄岚之惶遽地逃進漆黑的夜色裡,驚慌失措地一路發足狂奔。
寂靜的黑暗裡,一聲聲清晰的足音更讓人害怕。薄岚之不由地加快了腳步,拼命地想甩脫身後的恐懼。
終于腳步一轉,黑暗到了盡頭。
牢房守衛殷勤地打開了門,燦爛的陽光兀地撒滿了薄岚之全身。
夏日的太陽明麗熱烈,照在年輕女子白皙的臉上,把提刃執刑的女羅刹變回含笑捧花的美神使。
“女史大人,再不出發,就趕不上國舅的壽宴開席了。”
一直在門口等候的車夫有些着急,太後身體不适,令薄女史帶禮出宮給國舅爺賀壽。可出宮後她卻先來了這裡,還耽誤了不短的時間。
薄岚之對他安撫地笑了笑,踩着車夫早就放好的小凳上了車。
車夫一揚馬鞭,駕車辚辚而去。
“下官來遲,薄女史還請留步。”一人氣喘籲籲地跑來,絲毫不顧及自己為官的形象,沖着馬車後的一尾塵土大喊道。
此人正是掌管監獄的主事,他聞知薄岚之到訪便匆匆趕來,但到底沒能攔住這架華麗的馬車。
此案影響不小,朝野内外都鬧得沸沸揚揚。
案犯李懷仁作為宦官,本該由内廷司正司審理,陛下卻強行将其移交給了刑部,且傳下口谕,要求嚴加看管。
可這樣仍未能避免内廷對此事的幹涉。這薄女史倚仗太後寵幸,幾次三番地插手審訊事宜,今日手無令谕便獨自入牢提審。
得知消息後他便急忙往大牢趕,可到底還是遲了一步。眼見阻攔不及,隻得先入大牢查看。入眼的情形,更是讓他冷汗直流,最後隻得長歎一口氣,調轉方向匆匆往皇宮去了。
車夫一路快馬加鞭,到底還是在開席前趕到了國舅府。
身為太後胞弟,國舅的壽宴自是熱鬧非凡,京中大小官員世家侯爵紛紛入宴相賀。
平日這樣的情景,薄岚之甚少沾酒,能拒則拒,最多淺酌些許,聊表情意。可她今日卻給足了國舅府面子,見酒即飲,來者不拒。
難得她如此好說話,身邊衆人更是殷勤,一場宴席下來,薄岚之借着賀壽的名義喝了不少,空落落的心裡似乎也好受了些。
從國舅府回來時已是星月滿天,薄岚之帶着醺醺然的酒意,步履踉跄。
在宮門交驗了魚符後,薄岚之便下車獨自往自己的住處走。
宮中雖設有專門的女官住所,但薄岚之自是與她人不一樣的,她獨自辟了一方小院,離宮苑稍有些遠,但勝在舒适清靜。
夏夜澄霁無雲,無須燈燭,借着明朗的月光,能直接看清青石地磚上淺淺的鑿痕。
薄岚之生得高挑,落在地上影子也細瘦伶仃。随着她的進退舉止,影子也跟着牽引動作,茕茕相對間,互望成雙。
夜風一吹,酒氣有些上頭,薄岚之沿着牆邊,一路慢慢地走。
好不容易搖搖晃晃走到小院門口,卻被人從身後叫住:“薄岚之。”
那人聲音低沉悅耳,言語間卻隐帶怒氣。放眼整個大梁朝,會以這樣的語氣喊她的隻有那一個人。
薄岚之暗自歎氣,她早有準備他會因此事發怒,但未曾想竟然來得這樣快。
她心緒煩亂,又醉了酒,此時着實不願面對他。
可來人已大步行至她身後,薄岚之無奈轉身,睜了睜迷蒙的眼睛,入目便是一條熟悉的騰雲怒目五爪金龍——他應當是從宣政殿直接出來找她了,連衣服都未換。
薄岚之站穩了身子,振袖向前拜禮。
“參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