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闱之中,嚴禁内外相通,私相授受。你好大的膽子!”
這麼多年了,周玺早已習慣薄岚之圍着他打轉,從未想過、更未見過有人對薄岚之殷勤的場面。
嚴瑞澤給薄岚之送荷包的場景讓周玺大受刺激,直接大步上前沖到了兩人面前。
周玺的出現将嚴瑞澤吓了一跳,他隻在周玺回朝時遠遠地向天子儀仗行過禮,并未親面聖駕過。
“參、參見陛下。”嚴瑞澤一手捏着荷包,一手提着書匣,行禮時手忙腳亂的。
薄岚之心裡歎了口氣,上前半步行禮,主動解釋道:“臣向翰林院借了幾本藏書,嚴正字幫我送過來。”
周玺眸色沉沉,表情不善地看着嚴瑞澤。
“你身為正字,如今主值何事?”周玺打量了嚴瑞澤一眼。
“回陛下,微臣自授官以來,一直在編纂先帝實錄。”
“這青天白日大好光陰,你不安分在書齋修書,反倒出來做這書童内侍的活計?”
周玺的口吻十分嚴厲,嚴瑞澤低着頭,讷讷不敢言。
“朕登基已有十餘載,先帝實錄卻将将完成初稿!翰林院若都似你這般三心二意,心存旁骛,實錄何時能完成!”
薄岚之連忙上前,幫着解釋道:“先帝功績斐然,一言一行皆為後輩垂範。翰林院心存敬畏,認真慎密編纂,并非拖延誤事。”
嚴瑞澤感激地看了薄岚之一眼,不敢再多說什麼了。生怕一句話不對,給同僚惹禍。
“朕沒有問你!”周玺不高興地看了薄岚之一眼,沒想到薄岚之竟然還想幫嚴瑞澤說話。
此事到底也沒造成什麼影響,鬧開了面上都不好看,還會牽連薄岚之,周玺想了想,沒有再發難。
薄岚之說此人姓嚴,周玺繼續問道:“門下嚴正嚴侍中是你何人?”
“回陛下,嚴侍中乃是微臣同族叔祖父。”
周玺随身的内侍從嚴瑞澤手裡拿過針線囊,仔細檢查沒有異常後呈給了周玺。
“嚴侍中就這樣教育家中小輩的?”周玺捏着針線囊看了看,睨了嚴瑞澤一眼。
嚴瑞澤拎着書匣的手攥得發白,想張嘴回話卻發不出聲音了。
周玺面色深沉:“若非薄女史知分寸,今日你二人性命都難保!”
嚴瑞澤連忙伏地請罪。
周玺将荷包丢在他面前:“你将此物帶回去給嚴侍中,讓他遞個劄子上來。”
“……微臣遵旨。”嚴瑞澤頭都不敢擡起來了,去撿荷包手都有些僵。嚴正不久前才被周玺降罪誡勉,他這一惹事兒,又連累嚴正要上書請罪。
薄岚之心裡暗歎了口氣:周玺這一斥責,嚴瑞澤怕是會繼續安分聽家裡的安排。她剛從嚴瑞澤這裡撬開嚴家的一絲縫隙,轉眼又被周玺打退回去。幸好嚴瑞澤這裡她隻是試探,影響不了大局。
嚴瑞澤退下後,周玺看了看地上的書匣,示意身邊的幾個内侍:“幫薄女史送回去。”
其餘人都離開後,周玺還是有些氣郁難消:“薄女史與嚴家竟然也這般親近,一個旁支子弟都這麼了解你,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學會女紅了!”
薄岚之在麟思殿長大,身邊也沒有長輩教導,女紅這類閨閣技藝,她從來未曾接觸過,更無從學起。
“誰能比你更了解我啊!”薄岚之如何看不出來周玺是在拈酸吃醋,“他就是不知道我不會,才拿我作閨秀貴女看待,送我針線囊的。”
周玺臉色稍霁:“既然用不上,你還那般盯着看!”
薄岚之笑笑:“那樣式着實新奇,不免多瞧了一眼。”
“新奇又如何?也不是他自己做的。”周玺一臉不屑。
“你這話說得也太酸。”薄岚之笑他,“說得好像你就會做似的。”
“以後不許這樣,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給你。”周玺話裡帶着一股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撒嬌之意。
薄岚之笑着應下來:“好!眼看七夕将至,我先送你一件禮物吧。”
周玺這才意識到,這麼些年自己從未在這個女兒節給薄岚之送點什麼。甚至他更多是将薄岚之視作朋友夥伴,鮮少對待姑娘的态度來與她相處。
“不想猜猜是什麼?”見周玺不語,薄岚之将雙手背在身後,湊近周玺問道。
“隻要是你送的,什麼都好。”周玺想伸手牽她,但又怕被人看到,手伸出又放下。
薄岚之有點失望:“你對我就這麼沒要求呀!”
“我怎麼舍得要求你呢。”周玺笑道,“你多陪陪我,比什麼禮物都好。”
“我能做很多事情的,主持修建水渠工事,铨察百官……”
周玺心不在焉地聽着,眼睛四下看了看,見無人來此,便伸手将薄岚之抱入懷中。
“最近都好難見到你。”
薄岚之的話被周玺打斷,雖心頭有淡淡的不悅,但正如周玺所說,他們最近幾乎沒有私下見面,薄岚之也很珍稀這一點相處的時間,便沒有執意再說下去,擡起手也環住他,給了周玺一個回抱。
“你之前是要去哪兒?”周玺很快便放開了薄岚之。
“本來準備先将書拿回住處的,”薄岚之上下看了看自己的衣襟,将擁抱時壓出的褶印撫平,“但是你讓人幫我送回去了,我就直接回政事堂那邊。”
“借的什麼書?”周玺知道這是又要分開了。
“不是書,是姜貴妃的起居彤冊。”
“怎麼想到看這個?”周玺很好奇。
“總是聽太後和女學的人提起姜貴妃,想多了解她一些。”
“你看看也挺好,姜貴妃是父皇最寵愛的妃子,二人恩愛一生,以後你我也可以此為範。”周玺覺得自己發現了薄岚之親近女學的原因,心裡禁不住一陣欣喜。
薄岚之不以為意地笑笑:“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
太後已經着手準備周玺的後妃之事,她和周玺之間注定會隔着其她人,而且這些人會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