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會一切如舊呢?
這幾年在太後殿的曆練之下,薄岚之掩飾情緒早已得心應手,但還是沒能瞞過周玺。
“怎麼了?”周玺立即察覺到了薄岚之情緒的低落,“你不相信我說的?”
薄岚之垂下眼:“封诰外命婦的儀程和禮單我已經定好給太後了,接下來宮裡會設宴邀請内外命婦一同慶賀。”
“我知道。”周玺不理解薄岚之為何突然說這個, “你最近太累了,此事完畢之後我帶你出宮轉轉,放松一下。”
周玺看着薄岚之的眼睛,試圖從那雙琥珀色的眼眸裡尋找原因。
薄岚之避開周玺的視線:“太後有意讓京中适齡貴女都來赴宴。”
“她們的畫像已經送進宮了,太後這幾天應該會讓你先看看的。”薄岚之有點說不下去了,“我還有些事情,先走了。”
周玺瞬間明白了薄岚之神色間的失落因何而生,一把拉住她:“這事我不知道!母後跟我提過後妃的事情,但她沒說具體是何時開始,也沒講怎麼來選人,更沒有告訴我她把這件事情交給了你來辦!”
薄岚之看着周玺,勉強笑了笑:“現在知道也不遲。”
“無尤,你别擔心,我來處理。”周玺手下不自覺地用力,将薄岚之牢牢拉住,“朕的後宮,朕自己說了才算!”
周玺與薄岚之分開後,直接往太後殿去了。
沈太後向來如此,無論何事都是自己決定好了,直接命令周玺聽從。從來不會事先問過周玺的意見,也從不會顧及周玺的感受——她隻要一切都如自己所願!
身不由己的曾經,隻是回憶也讓周玺感到憋悶壓抑——他不再是小孩子了,絕不會再事事聽任母親做主!
周玺到太後殿時,沈太後正準備吃藥。
周玺頓了一下,到底還是先按下了心頭洶湧的惱意。
周玺從宮女手中接過藥碗,親自伺候沈太後吃藥。
周玺有着和先帝肖似的輪廓和眉眼,沈太後看着眼前人,一個晃神,似乎就是故人重來。
而這端着藥碗的場景,與她記憶裡深刻的恐懼重疊,沈太後心頭塵封已久的往事又一次清晰了起來。
咣當!
周玺手裡的藥碗被沈太後揮開,細白的瓷碗碎成幾瓣,黒褐色的湯水在地上泅開,苦澀的氣味彌漫了整個殿宇。
“母後?”周玺吓了一跳,連忙上前扶住太後,“傳禦醫!”
太後身邊的大宮女聞言,第一時間不是聽命去傳禦醫,而是去看太後的臉色。
“還不快去!”周玺喝道。
“不必了。”沈太後回過神來,推開周玺攙扶的手。
周玺感覺到沈太後的抗拒,讪讪地收回手,但還是忍不住問:“母後怎麼了?”
“哀家無事,再去熬一碗。”沈太後無視周玺的詫異,轉頭吩咐宮女。
沈太後不願意解釋,周玺便不再問緣由,隻道:“若是身體不适,還是傳禦醫來看看才好。”
“本宮說了本宮無事!”沈太後皺眉。
大宮女跟着勸周玺:“陛下,太後隻是一時不慎,不必多慮。”
這大宮女是沈太後從娘家帶進宮的體己人。周玺見狀,隻得作罷。
見沈太後這般模樣,周玺到底還是緩和了語氣,沒有來路上那樣情緒滿滿。
“母後預備傳年輕貴女們出席诰命賀宴?”
“是又如何?”沈太後淡淡道。
“事關朕的後妃,母後不應當提前告知我嗎?”
“命婦之事,你不必操心,哀家會為你安排妥當的。”沈太後看着周玺,“不過你既然來了,今日先看看畫像吧。”
沈太後示意身邊宮侍去取畫像。
“朕不會看的。”周玺忍不住要生氣,但念及沈太後身子不适,還是忍了下來,“诰命賀宴本就是對軍将家眷的恩賜,不應被選看貴女之事蓋了風頭。”
“陛下點選幾位軍将家的貴女入宮,便也是對他們的恩賜了。”沈太後一臉的不以為然。
“朕不會點選的!”周玺覺得自己要忍不住了。
但無論周玺以怎樣的聲調說這句話,沈太後也并不在意周玺的态度。
“若是陛下不想看畫像也行,沈七娘今日下午便會進宮,你先和她聊聊。”
周玺難以置信:“沈家表妹?她與此事又有何幹!”
“說來也算與你青梅竹馬,如何就不相幹了?”太後不滿地看了周玺一眼,她自覺已經有所退讓了,但周玺卻在得寸進尺。
“什麼青梅竹馬?”周玺才不認為自己的青梅是沈家表妹,一臉難以置信,“她才十三四歲,就是個小孩子,我能對她有什麼?”
“她今年已然及笄,”沈太後沒想到周玺連表妹的年齡都記不住,斥責道,“哀家進宮之時也差不多是這麼個年齡!”
“這不光是年齡的事,我不喜歡她。”周玺直截了當道。
沈太後對自己的親生兒子嚴苛多過關心,對這個娘家侄女卻關懷備至,疼寵有加,經常召她進宮陪伴。周玺未曾見過的溫柔慈愛,太後幾乎都給了這個舅舅家的表妹。
周玺自小便不喜歡沈家表妹,甚至因為沈太後的行為,對她多有厭惡。周玺隻覺得如果表妹進宮,那他童年的那些難過回憶怕是又要重新經曆一遍了。
“作為皇帝,你不可隻憑自己喜好行事!”沈太後斥道。
周玺如此抗拒,沈太後卻依然很堅持:“你晚膳的時間空出來,到哀家這裡和她一起用。哀家是為了你好,你要聽話!”
周玺當然不願意如此就範,可還未等他拒絕出口,沈太後就像看穿他心思一般,對身邊的大宮女道:“讓人去給薄卿傳個話,讓她晚膳之前到這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