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錦舒在路上疾走了好一會,才想起來打車。
窗外霓虹燈閃爍迷離,車載播放器裡傳出時下流行的蒸汽波音樂。
林錦舒漸漸想明白。
他剛才那麼做,一定是在報複。
她曾經買他做男友,如今他有錢了,她落魄了,他要反過來用同樣的方式對待她。
如此方能一雪前恥。
“小肚雞腸。”
林錦舒咬着牙低聲罵。
司機回頭,“小姐,您說什麼?不走這條路?”
“沒事沒事,我在自言自語,按導航走就行。”
終于到了家,踢掉鞋子,叫一聲聲“媽我回來了”,徑直走到卧室,換上睡衣睡褲,身體往床上一丢。
趴成一個大字。
林媽媽走過來,蹲在床邊摸摸她的頭。
“錦寶今天回來得有點晚,采訪累了是不是?”
她都二十好幾了,林媽媽還像小時候一樣叫她。
林錦舒握住媽媽的手,“媽,我沒事,今天去南山采訪了,有點堵車,别擔心。”
“好,那你休息一會,媽媽不打擾了,等會起來吃媽媽炖得腌笃鮮。”
“嗯。”
林媽媽輕輕掩上門出去,月光透過薄紗窗簾照在床尾、地上,屋裡雖沒開燈,也不是一片漆黑。
平日熟悉的書架、杯子、玩偶,在月光下有奇異的陌生感,像是偶然闖入一個相似的陌生空間。
她翻了個身,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耳邊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錦寶。”
聲音低沉、微啞,像有人附在她耳邊,她甚至能感受到對方吐息的熱氣。
她猛得睜開眼,側頭向左右看了看,什麼也沒有。
窗外一株玉蘭,已經開花,大朵盛開的白花像一盞盞漂浮在夜空中的小燈籠。
黑白分明,靜谧奇幻。
她甩甩頭,側耳細聽,廚房裡隐約傳來咕嘟咕嘟炖湯的聲音,還有腌笃鮮那鮮掉眉毛的味道。
她一定是太緊張了,才會出現幻覺。
辦公室敲擊鍵盤的聲音此起彼伏,林錦舒正寫着采訪稿,收到一條趙總監的微信。
“錦舒,橡子山的宣推項目抓緊推進,你負責統籌這個項目,鄭曉雅、齊南均兩個人你得領好。”
林錦舒皺眉回個“收到”,往椅背上一靠,歎了口氣。
她和鄭曉雅去年年底,同時從别的部門轉到新媒體部,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鄭曉雅對她有淡淡敵意。
她把橡子山項目的選題通過微信分别發給齊南均和鄭曉雅,齊南均秒回一個收到,鄭曉雅卻很久沒說話。
大概半小時後,鄭曉雅的回複才姗姗來遲。
“這是你安排我是嗎?這些選題都是你們定的?我可沒參與!”
隔着屏幕,她都能感覺到鄭曉雅怒氣沖沖的語氣。
林錦舒有點無語,“是你說你不擅長找選題,我列好了選題,趙總也通過了,九個選題分一分,一人三個,正好。”
“趙總怎麼總是對接你?他也不找我說。”
林錦舒很想回,我怎麼知道,你去問他啊!
考慮到同在一個辦公室,低頭不見擡頭見,她耐着性子解釋:“選題是我提交的,趙總順手就安排給我,他大概比較忙,總不能一條任務重複安排給所有下屬吧。”
又過了半天,鄭曉雅才回複,“我沒空寫,我在忙别的稿子。”
林錦舒回,“行,我跟趙總說一下,我和南均負責,你忙你的吧。”
誰知鄭曉雅又回,“就知道你們在搞小團體,黎遇、齊南均都跟你好,你們一起排擠我。”
這下徹底惹惱了林錦舒,她回了一個大大的問号,不再說話。
午飯的時候,齊南均看出她情緒不對,湊到她身邊。
“姐姐,你怎麼了?心情不好嗎?”
齊南均小她四歲,兩年前研究生畢業來這裡,清爽帥氣,身高一米八,卻長着一張娃娃臉。
“哎喲,姐姐姐姐的叫得那麼親熱,小均,我可沒見過你這樣叫别的女同事。”
盧鵬程笑着打趣,他是這個部門的老人了,從五年前新媒體部剛成立,就在這裡。
齊南均笑一笑,不承認也不否認,隻把一雙眼睛熱切得盯着她。
林錦舒刻意避開他的視線,輕咳一聲,“沒什麼,快去吃飯,看看今天餐廳有什麼好吃的。”
按照項目排期,第二天該發鄭曉雅的稿子,可直到第二天下班,鄭曉雅也沒把稿子交給她。
但是工作群裡,她卻看見鄭曉雅已經把稿子編輯好,@趙總審稿。
行吧,她原本還在猶豫,什麼時候跟趙總說,鄭曉雅不參與這個項目了。
誰知人家不是沒空寫,而是不想被她“安排”。
幸好她忙到現在,還沒來得及向趙總報備此事。
否則人家寫好了,倒像她在朝同事潑髒水。
下班路上,林錦舒覺得煩悶,不想坐公交,索性慢慢走回家。
她撥通了黎遇的電話,把和鄭曉雅的事傾訴了一通。
黎遇在電話那頭,啞着嗓子安慰她。
“你們倆一起來的這個部門,她不好對标别人,就對标你。”
“你呢表現比較突出,趙總看重的項目都找你,她難免嫉妒。”
林錦舒提高了音量。
“嫉妒?嫉妒我在日常寫稿之外,還要負擔統籌和協調的工作?我倒是巴不得讓給她。”
“你不知道,我聽說鄭曉雅第一篇稿子,領導就不滿意,前前後後改了五六遍呢。”
“這個我倒是知道,她當時找我訴苦,我還認真安慰她來着。”
黎遇誇張得歎一口氣,“你啊你,就是個十足的傻白甜,把上班當成上學,把同事當成同學,這樣行不通的小舒!”
林錦舒沉默了一會,思考自己是否真得如她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