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那伽躲在會場琉璃立柱旁。借高大的柱子遮擋身形。
她觀察了十幾個陰差在判官那的對話。隻要是試用期的,他們确實都簽了輪崗的條契。
沒什麼不對。
可那伽,分明讓她拒絕。
事已至此,那伽将方才聽牆角的消息,如實告知。
“他們說,你橫空出世,一上來就記大功,必有靠山。”
“有人道,你的靠山是閻王。”
“有信者,有不信者。但最終統一了戰線,就是閻王老爺親自來了,也得輪崗!是騾子是馬,牽出來溜溜。”
“靠山到底是誰,靠到什麼程度,自然見分曉。”
聽到這裡,紀筝臉頰上的肌肉都開始顫抖。
她明白了。
在地府這樣大的地方,人山人海,人才濟濟,想要出頭,除了拼自身實力,也要看年限資曆,更要看背後的靠山夠不夠硬。
輪崗,就是老陰差們,檢驗新陰差靠山的手段。
從前紀筝修道,回家過年,飯桌上聽紀相講過類似的規矩。
甫一新人進場,摸不清他背後門道。
那就有個不成文的規矩。
一上來就派他苦差事。
給他派最苦最累最難的活兒!
必須壓到他喘不過氣。
這時,有靠山的就忍不住回家找靠山哭,求着靠山幫忙說話通融。
于是乎,靠山是誰,他與靠山親密到哪個份上,就一目了然了。
同僚們便依此來決定,對待新人的态度。
無非三種情況。
靠山硬,那他們供着這新人;隻是和靠山搭點邊關系不親厚的,平常對待即可;沒靠山的……那就随意欺壓。
什麼新人來都逃不過這一遭。
那伽:“現在你就是這個新人?”
紀筝長歎着點點頭。
她輪的第一個崗,必不是什麼好去處。
有的磋磨了。
……
紀筝垂眸,曆數輪崗條契上的崗位。
奉使勾魂、批文批命、妖異崗、志怪部……
名目繁多,數不勝數。
每個崗位還有具體介紹。
比如妖異崗,管妖怪、魔、還有妖道、不修正法之歪門邪道者,如是種種。通通收魂。
紀筝看來看去,這個崗,風險性最高。
學藝不精的陰差,那可是捉妖異不成,反誤了卿卿性命。被妖道反烹制成新妖異都有可能。
她心裡惴惴,做好最壞的準備。
回到年山墓園,就開始央崔驚樾出來,教她禦鬼宗道法。
上回學了“鬼陣印”,隻是缺真言心法。要等找齊小師弟的一魂三魄,才能再學。
這回,崔驚樾從畫符教起。
禦鬼宗畫符,最基礎,但也最實用。
學起來上手快,最适合紀筝當下的情況。
紀筝亦不含糊,埋頭苦學。
小師弟很貼心,最先教她的,是“百解消災符”。
“小師姐,平時寫一張貼身帶着,送親人送朋友,大利逢兇化吉。”
紀筝:幸運鵝buff,她懂的。
她要是不懂,上輩子也不會是打遊戲猝死的了。
百解消災符隻是前菜。
崔驚樾見她學得快,蘸水點在木桌上,一口氣教了十數種符咒。
紀筝固然聰慧,但半路出家改學,這都是道宗從沒教過的。難免吃力。
又無錢買紙筆,隻得蘸水先寫熟。
等崔驚樾的靈魂休息時,那伽恢複了身體的控制權。
他是向來懶怠幹涉這些的。
加上天冷,蛇族的天性愈發突出,沒事兒他就靠在牆角睡覺。
白天睡,夜裡睡。
偶爾他打着哈欠醒來。
是深夜。
他總能撞見紀筝在練寫符。
要麼秉燭,對着木桌寫。
“大黑的夜這麼看,當心瞎眼。”那伽的口氣總不客氣。
經過時,指尖彈了彈,給紀筝四周補了幾顆星星的光。
後幾日,背記熟練,無紙筆的紀筝,就泥塊樹枝練手。
寫符不僅要準,更要快。
戰鬥時,斯須的猶豫,符未寫就,人就可能要喪命。
紀筝知道,寫符的速度,頂頂要緊。
她用樹枝劃泥塊,磕磕絆絆、硬泥阻滞書寫是常有的。照舊是寫。
若是硬泥上書寫都能一揮而就,來日她用紙筆、用炁淩空書寫,隻會更快。
夜半,紀筝睡前腦子裡是符,夢裡也是複雜的線條。
她時常早醒。
早醒很難再睡着。她又怕吵着小埋和邱老頭。
遂悄悄去了前院。
牆角的那伽,聽見她的響動,不由猛打哈欠,困蒙蒙地跟上去。
那伽看到,她用随處可見的泥土,樹杈為筆,在地上練習符咒。手指都凍得腫脹紅蘿蔔一般。
寫滿了,就用腳再踏平。
凍瘡又疼又癢,她就哈口氣,撓撓再疼得龇牙咧嘴。但一點不嬌氣,臉上又是認真與專注。
紀筝自有止語止心的境界。
那伽抱臂在前院守了許久。紀筝都完全沒發現他。
沉浸在畫符的世界裡。
那伽愣愣地看着,催動周身的靛藍色鬼炁。
鬼炁悄然到了紀筝身旁。鬼炁陰冷無法溫暖她,但至少,可以擋掉點寒風。
紀筝哈氣呼凍瘡的動作,果然變少了。
那伽默默陪伴,仰頭望着山月。陷入回憶。
真像她啊。
是夜,紀筝正入神畫符,感到肩膀被人拍了拍。
擡頭一看,是那伽。
她手下樹枝未停,肌肉都養成習慣,繼續寫符。
“怎麼了?”
那伽攤開手掌,“用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