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伽的掌心相當好看。
手紋幹淨,痕迹深深,這樣的手相。
手主人當是身體健康,一生少煩少憂少波折。
紀筝走神,忽而自己笑了,怎會是那伽呢。這明明是小師弟的手。
也是,小師弟若不遇上她,這一生,本該富貴安康。
又怎會颠沛流離,跳崖斷腿。
她心裡有點說不上來的滋味。
便胡亂拿起那伽掌心的東西,舉到月光下。
湊近用鼻子嗅了嗅,暗香渺然,似是檀香的香灰味。
“這是……”
薄薄一片,手掌大小,通體發金,在月光下能折射出五彩的虹光。
正面看時,又是銀白色,和紙張差不多。
那伽道:“你用它來畫符。”
紀筝用手試了試,隻要催動一點點的炁。
薄片上就能顯示出痕迹來。
能寫。而且寫完自動抹除,捏在手裡乍摸冰冷,用久了反而溫潤,像是暖手玉。
紀筝捧着薄片貼在胸口,嘴角上勾,“還有麼?多來幾片。”
那伽咬了咬唇角,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沒好氣地,他回:“沒了。”
轉身去縮牆角睡覺。
紀筝狐疑,他怎麼突然氣鼓鼓的。
蛟的脾氣可真陰晴不定。
紀筝不作他想,豎起薄片,開始練習對空畫符。
又過了幾日。
小師弟崔驚樾出來,檢驗紀筝的學習成果。
少頃功夫,紀筝将十數道符,通通寫就。
崔驚樾贊歎:“好快。”
“小師姐,你現在雖隻有一成道法。但熟練運用這些符,隻要不遇上強敵,自保當是沒問題了。”
紀筝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崔驚樾隻覺可愛,附耳道:“再不濟,還有最保底的那個符。”
處在崔驚樾身體内的那伽:?
他隻是又打了個盹兒,他錯過了什麼?
不知為何,千年頭一回,最愛睡覺的那伽,睡完覺竟然有些不開心。
不舒服,哪哪都不舒服。
肯定是沒睡夠。他一翻身,圈起蛇尾巴把自己裹住。悶頭大睡。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紀筝和崔驚樾彼此相視一笑。
兩人眼神都挺賊。
好歹是青梅竹馬的同修。小時候沒少一起作弄惡人。
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保底的符咒。
隻能說,遇強則強,遇弱則弱。
紀筝笑容更深。
外頭竹圍欄裡,雞鴨又在叫,催食。
紀筝抱着圓筐,向圍欄裡抛灑豆子、苜宿草等。
雞鴨馬上圍過來搶食。
“出息。”紀筝笑說。冷不丁瞧見雞窩裡的蛋。
眼睛一亮,轉瞬黯淡。
雞鴨就兩隻,下的蛋自家吃吃都不夠,哪裡能賣到集市上換錢?
少說得要買上七|八隻,才能想賣雞鴨蛋的事。
反觀家中,缺黃紙、缺朱砂、缺筆墨。
一言以蔽之,什麼都缺。
想起從前在道宗,想用符就向禦鬼宗買。
那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現如今不僅畫符要自力更生,連原材料都……
日子捉襟見肘,紀筝夢裡夢見紅豆芋圓湯在茶樓大賣。
醒來,紀筝又把生意經打到芋圓身上。
趕早就匆匆進靜河鎮,去打問上回那幾個甜品攤主,紅豆芋圓湯怎麼樣。
那伽叫不醒,昏昏的模樣。
紀筝見他臉色很不好,想獨自進鎮。
可那伽一把拽住她手,愣是要跟。
紀筝無法,隻得一道來至靜河鎮。
剛到西市那片兒,攤主遠遠瞧見她,各個眼睛放光。
甚或高高舉起手臂,揮動手帕招呼。
“先上我這來。”
争搶之下,還是酥酪西施拔得頭籌。
酥酪西施先沖上來,親熱地挽住紀筝,“你上回那紅豆芋圓湯,賣得俏啊。我還聽你的,加了牛乳,比她們賣得都好。你那有也沒有?好些個小姐夫人老來問。”
旁邊沒搶到紀筝的攤主,語氣酸溜溜的,“連那幾個捕快大人,吃了回味,都上我這問過幾回了。”
這就是甜品的力量嗎。
紀筝受寵若驚,“帶了帶了。”
她從背簍裡掀開保冷的白布,露出下面一碗碗密封好的紅豆芋圓湯,一碗碗分發售賣,紀筝收了幾十文的閑錢。
數十碗芋圓湯,少頃就一搶而空。
背簍底部露出粗陋的木薯粉原料,用罐頭盛裝,白布紮着。
紀筝剛要應攤主們要求,将原料和做法賣出去。
酥酪西施将她往後一扯,動作急得近乎粗|暴。
“诶,賣我們做什麼?賣給茶館酒樓,那才是大頭。”
酥酪西施是個透亮人。
她也怕紀筝把加牛乳的配比,告訴了别的攤主,索性賣個好。
将紀筝領到西市一家小酒樓前,道:“這家掌櫃的是我的同宗。不怕你笑話,我的攤頭都是他幫忙支起來的。我已同他說好了,你把方子賣他去。”
紀筝擡眼望去,酒樓牌匾是“蘇氏酒樓”。
店面不大,但客流不錯,裡頭人站得滿滿當當,沒有一張空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