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青,我的兒!!!”
來人黑衣道袍,手執灰綠色拂塵,頭戴蓮花冠。當下就不顧蛆蟲蒼蠅,一把撲到青衣人的屍體上,咬牙切齒。
“我的兒,誰害你如此,為師必将他挫骨揚灰!煉成屍|油!”
紀筝:……
嚴格來說,盜青屬于自作自受。
不過,紀筝留意到了黑袍老道頭頂的蓮花冠。
和她在道宗看到的不一樣,花瓣都彎曲變形,像是被重新投入熔爐煉化過。
蓮花冠是高功頭冠……
這老道,怕是不簡單。
很可能是從正宗叛逃,又自矜高功,才煉出這四不像的蓮花冠來。
到這份上,紀筝的老毛病又犯了。
和鬼新娘談條件,中了降頭拿斧子砍頭極限賭反噬。
事越大,她越穩,越能扛。
她骨子裡流淌的血,不僅涼,而且充滿反叛。
遇見邪祟,自身炁場反而更盛。
她想試一試。
身上還有疾行符,來時的路線她也記牢了。
輸了可以跑,赢了,那更好。
紀筝以極細微的動作,勾動自己的手指。
壓低,再把自身炁的波動壓低。
不能被發現。
默念:“天羅地網咒。”
原來散落在地上的餘炁,倏地勾結成金網,朝屍體上的老道罩去。
老道正伏屍痛苦,猝不及防。
反應過來時,人已陷在天羅地網中,行動受限,反複掙紮。
“什麼宵小!”
說時遲那時快,紀筝将那伽一把推出去。
同時,自己沖出角落。行魁罡步,接丁字步。
完好的那隻手,出勾邪回兵指法。
陣成。
“你自重。”
紀筝冷冷發話。
黑衣老道看到步法,心中忌諱。
她會反邪術師的陣法?
此陣不比反噬咒和反噬符,成陣需要時間,不用賭,就是慢。
一旦結陣,那就是死死克制邪術師。
邪術師敢發動任何邪術,在陣法中,立馬返諸己身。
老道隻是慌了片刻,又恢複了冷靜。
“是你殺的我徒兒?”
紀筝眼角都懶得擡,“他死于反噬。”
她天生若此,講話時自帶高位者氣勢,大小能唬住人七八分。
完全沒暴|露,她隻有一成的道法。
以她一成的道法,随便哪個山中野觀的學童,都可以和現在的她一較高下……
她的陣法撐不了多久了。
後頭那伽迅捷在她手心畫:【他累】。
今夜,小師弟又是解降又是反噬符,又是趕路捉邪術師。這關鍵的節骨眼上,神魂受累,心有餘而力不足,出不來了。
紀筝又得靠自己。
她趁着陣法未完,盡量套取足夠的消息。
“閣下南洋派邪道,為何戴高功蓮花冠,不知羞恥嗎?”
黑衣老道被她說得臉色一陣白一陣紅。
“黃口小兒!”
紀筝莫名其妙:随便說說,真戳到他痛處了……
黑衣老道似是惱羞成怒,桀桀怪笑幾聲。
紀筝頓感不妙。
“反邪陣又如何?”
“道宗、南洋,誰正誰邪,還不是強者說了算!”
一陣黑炁從黑衣老道周身騰空而起,他嗓音沙啞,但吐出的每個字都很重,像從喉嚨口一點點擠出來的。
“玉清始青,真符告盟……”
他每念一句。
紀筝的眼睛就瞪大一點。
向來淡然的她,臉上的震驚之色,已經難以掩飾。
再不會有人比她更熟悉這咒語的了。
黑衣老道念到最後,“……急急如律令。”
“五雷咒!”
黑色雷電破空而來,霍然劈開房頂。
那伽反應快,拉着紀筝提前躲避開。蛟尾橫掃,将屋内家具都掃往身前,擋住雷電。
即便如此,五雷法的威力還是不可阻擋。
那伽用鬼體圈住紀筝,生生擋下,還是被打出十幾裡,帶倒一片房屋。
巨響連天。
再擡眼時,老道揮動拂塵,化作黑雲飛向天空。
紀筝豎起手指在鼻子前。捏動咒訣。
“追!”
得虧她留了一手,在天羅地網咒成功時,就在網内多套了層追蹤符。
還有氣息。
那伽蛇瞳畢現,環顧四周,百花樓很多人往這看來,煙花女子們在驚叫“雷劈了,着火了……娘我信了你了,再也不敢幹這行了……天打雷劈啊……”
遠處也有成排的火把跑來,像是鎮裡值夜的官|兵,來察看情況。
他再看看自己身邊的斷壁殘垣。
紀筝随他看去。也有些赧然。
“唔……這……要不,修一修?”
那伽等的就是這句話。
凝神,操縱泥土。
泥土無力自動,重新夯實了土基。
别的,他也幫不了了。
他現出鬼蛟身,把紀筝往背上一丢。
“用疾行符。”
幾乎是他剛開口,兩側的景象就像流水般迅速滑過視線。仿佛被一下扯緊的幕布。
紀筝和他同時,想到了同一種做法。
那伽微愣。
須臾,迎着風,眼角都笑得微微揚起。
他催動蛟身,以迅猛之勢,用尾巴助力,龍蛇蜿蜒之形,沖地而起,向黑雲追去。
追到鎮外。
人煙越來越稀少。
直至一處懸崖,瀑布聲嘩嘩。
黑衣老道化作的黑雲,飛到懸崖邊,向下墜落。轉身就不見了蹤迹。
那伽鬼蛟身至,紀筝從他背上跳下,低頭一看。
隻有白花花的瀑布激流,還有深不見底的深潭,寒氣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