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筝崔驚樾都好生休息數日,就到了冬至。
按習俗,冬至要吃餃子。
年山墓園裡,一家人熱火朝天包餃子。
餡料是馬蘭頭,隻有冬天才吃得到。都是在山上新鮮挖的。全部洗得幹幹淨淨,切成碎末,炒一小把豆腐丁進去。
再拌上野雞蛋,淋上香油、少量鹽提色。
明目爽口的馬蘭頭雞蛋餡料就成了。
皮是買的現成擀好的。
一家四口在竈頭邊包好,青蔥可愛,肉嘟嘟的餃子下鍋,浮起後就可以撈出吃。
蘸上醋,“嘶溜——”小埋燙着了嘴,還不肯吐出來,隻讓那口餃子在嘴裡滾來滾去,等到沒那麼燙,才咽下去。
“好清爽,舌頭要掉了。”
紀筝、邱老頭哈哈大笑,連竈台邊跟餃子作戰的那伽,都不由松了神色。
吃完冬至餃子,寄許完心願。
崔驚樾的靈魂出來,紀筝給他留了帶銅錢的那枚餃子。
“小師弟,新的一年,要平安快樂。”
崔驚樾又紅了眼眶。委屈巴巴想哭不敢哭的樣子。
後來,自己偷偷去竈台擦眼淚。
感傷過後。
崔驚樾提出他耿耿于懷的事。
“小師姐,誰對你下的降頭,你有頭緒嗎?”
雖然除掉了盜青這個邪術師,但是崔驚樾還是擔心,畢竟沒有将壞人連根拔起。
日後還會威脅到紀筝。
“降頭一般就是需要指甲、頭發、血液、畫像之類。那人取得這些東西,應該還是有迹可循的。”
紀筝聞言,擡手,看了看手上泛紅快好轉的傷疤。
長長的一條,是被女人的長甲劃破的。
陽春面宋大娘的攤位上,紀筝受的這劃傷,血|肉都被刮下來一條。
隻不過當時的她不曾多加計較。
紀筝沉吟:“我大概知道。”
甯姝。
是要好好問問她了。
臨行出發去靜河鎮前。
紀筝在木屋門口被意想不到的人攔住了。
邱德厚。
邱老頭塞給她一布包,“鴨蛋,路上餓了吃。”
紀筝捧在懷裡,邱老頭天天盯着鴨蛋賣錢,自己都舍不得吃,如今這麼一大袋都舍得給她,足見重視。
但紀筝也明白,邱老頭臉上的難色,他欲言又止。
紀筝打量他的模樣,忽覺一絲絲陌生。
才幾個月功夫,邱老頭已經黑了許多,皮膚也更皺縮,眼皮上皺紋又堆了一層。
這是最近起早貪黑,侍弄雞鴨又看守墓園,太勞累了。
紀筝心裡一酸。
最近她地府當陰差,人間治鬼怪,沒日沒夜地兩頭跑。
她還是忽略了家人。
她再看看屋内的小埋。
邱德厚也看過去,小埋在睡夢中亂動手腳,睡得很不安穩。
論從前,這孩子沾枕頭就睡,不會這樣的。那晚紀筝中降頭,還是吓着她了。
邱德厚:“她最近背着你,老抹眼淚。沒人陪她玩,整天抱着兔子不撒手。”
紀筝走過去,伏在小埋卧坑邊,摸了摸她圓圓的臉蛋。小埋正在夢中呓語,哼哼哭,“阿姐别走……”
小奶兔得了靈性,平時竹篾籠都是開着的,随它進出,它不亂跑。此時瑟縮着,用兔頭蹭蹭小埋。
【饅頭會陪你的哦,小埋不哭不哭啦。親親小埋。】
它用三瓣嘴拱拱小埋的臉。
紀筝歎了口氣,和邱老頭商量。
“忙完這事,我們送她去女學吧。”
那裡有同齡的同伴,小埋不至于這麼孤獨。
紀筝……有時候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會在這墓園待多久。
複仇變強的路,隻會……越走越走向孤身一人吧。
在那之前,她要确保,邱老頭和小埋都會過得好好的。
不然,她怎麼放心得下。
……
靜河鎮。
紀筝望着指尖燃盡的疾行符。
“先去蘇氏酒樓。”
崔驚樾應聲跟上。二人趕到蘇氏酒樓,剛想打問甯姝的來曆。
賬房奇道:“找小姐嗎?小姐去了甯姐兒那。”
甯姝和蘇嬰在一起?
不妙。
紀筝總覺得甯姝要有什麼新動作了。
崔驚樾雙手扒住酒樓櫃台,“甯姝在哪?”
賬房被他吓了一跳,手一指,“就那頭,甯姐兒家開的那家油漆桌凳店,左拐最後一家。好找得很。”
紀筝和崔驚樾找過去。
甯家的鋪子處于街道盡頭,光照不足。
立在鋪子前,就感到穿堂風呼呼地刮來。
撞到鋪子門上,又往上呼嘯而走。
穿堂煞。
紀筝看着這種風水都頭疼。
油漆桌凳店,平日裡沒甚生意上門。
一樓大堂裡擺滿了各種木材的桌椅凳。上好了油亮的油漆。
桌椅無聲,角落裡的已蒙塵。
紀筝步入其中,有種錯覺,鋪子内好像是另一個陰冷的新世界。
甯家這鋪子,瞧着是前店後坊的格局。
後面還有客堂,第一進客堂還能看得到“誠信為本”的牌匾。中間由天井隔開,左右還有廂房。
紀筝估摸着。最後面當是院子,專門給桌凳上漆的地方。
崔驚樾四處尋找着通報的夥計。
他擅長與人打交道,與夥計搭上話,表明來意。
但聞後方傳來一聲花瓶脆響。
随之嘩啦啦都是砸東西的聲音。
出事了。
紀筝不顧上寒暄,穿過兩進客堂,沖向聲音傳來的東廂房。
她推門而入。
正撞見甯姝和蘇嬰摟作一團。
甯姝抻着手臂抱住蘇嬰,而蘇嬰極力掙紮,一雙丹鳳眼滿目漆黑,她見什麼就砸爛什麼。憤怒至極。
不多時的功夫,杯盤茶碗都砸在紀筝腳邊。
糕點滾落在毯子上,碎屑散了一地。
甯姝邊哭邊勸:“阿嬰,你冷靜一點。忍忍就過去了。”
蘇嬰眼睛一會全黑,一會恢複正常。喉嚨裡發出獸類般的低吼。
“賤|人!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
“肥豬也配和我搶男人?”
“滾滾滾滾,你别過來。你死了。我還要活……嗚哇……我不想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