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吟尖叫一聲,在墳地繞着跑了兩圈。
“這書生是鬼吧,絕對是鬼!”
紀筝伸出食指,頂住她的額頭。一根手指,就定住了亂跑的姜雪吟。紀筝随後又把狐仙姐姐放出燈,讓狐仙姐姐“平複”姜雪吟的心情去了。
自己卻盤腿坐下來,“就到這?”
那伽點點頭,随後卻專注地望着紀筝,“你的夢呢?”
下意識地,紀筝将自己夢中的細節模糊化。隻說自己被一個墳地裡的男鬼給纏上了,差點着了道,中途醒了把男鬼殺了。
顯然,紀筝的夢,與小紅無關。
她也特意沒有提,男鬼變成了二哥的樣子來欺騙她。
但那伽清澈的眼眸一直盯着她,似乎是看出她隐瞞了什麼。莫名地,紀筝被盯出了一種心虛感。别開了目光。
那伽輕哼一聲,什麼都沒問。
那頭,狐仙姐姐把姜雪吟噤聲,收拾得服服帖帖。
三人一狐仙,圍坐在墳地裡,開始夢境分析。
狐仙姐姐最講究,在地上墊了帕子,才肯優雅坐下。還貼心地給紀筝也墊上帕子,免得弄髒了衣衫,“這邊坐,好妹妹。”
還順便擡手布下結界,擋住了寒風。流光溢彩的結界,正好罩住她和紀筝兩位。
姜雪吟:……有點冷。
那伽:……有點煩。
但夢境複盤還是開始了。
彼此東一句,西一句,倒也拼湊出一條合理的思路。
“表裡世界?”
三人異口同聲,而不能說話的姜雪吟則目瞪口呆。
紀筝複盤:“我先前口鼻流血,短暫看到過的世界,是扭曲的石首村,是另一重世界,暫稱其為‘裡石首村’。所以小師弟才會說,我周身的時空扭曲,那是因為那個瞬間,我的确去了另一個時空。”
那伽:“我們現在所處的世界,是正常的石首村。算是‘外石首村’。”
狐仙姐姐:“内外兩個村子,有着相同的場景和人物,但發生着完全不同的事件。卻又息息相關。”
姜雪吟恍然大悟,這便可以解釋,為何夢中的“崔小紅”,會發生夢中夢了。
隻不過她在裡外兩個石首村,各有自己的身份,發生着各自的故事。在裡村,她是童養媳,與外來的書生生情産子,事發後被毒打,孩子也被掐死;在外石首村,她卻是從其他村子嫁到石首村,是個剛嫁人的新婦,正坐在簸箕裡“磨性子”。
“但是……還是不對。”紀筝反複摩挲着食指,這是她思考時慣有的動作。
有什麼地方,不太對。
這時,紀筝開始憎恨那隻陰桃花男鬼了。若不是男鬼攪了一腿,她說不定也能夢到“崔小紅”,事實上,她該夢到的部分,才是石首村表裡世界的關鍵。
現在,這部分線索,是缺失的。失去這部分,那推測的可能性就太多了。
狐仙又說:“到處都是……一種令我不舒服的氣息。”
紀筝緊捏自己的指骨,捏緊、再放開;放開,再捏緊,弄得指節處發紅發脹。
還是那伽出手,制止了她,“不疼嗎?”
紀筝一頓,眼睛一亮。“我知道了。跟我來。”
她的記性太好,裡外石首村,對她來說就像在記憶裡玩找不同遊戲。之前的坐在簸箕裡的新嫁娘是一處,這是人物上的不同,而景、物的不同,她遲遲未曾找到。
将才回想,她終于想起來了。
“裡外世界,在相互影響。”
随着紀筝撥開雜草,用火折子照亮某處墳墓,窸窸窣窣聲之後,那伽等都看見了墳墓的情況。
“你們看,這支竹子,半截長在外面,下半截卻是消失的,是很難撐起直立的形态。”
姜雪吟瞪大眼。果然,那竹子下半截根本找不到紮根處。就像斜刺裡憑空冒出來的。
這麼細的地方,竟然都被她發現了……不由對紀筝更加忌憚。
這樣的紀筝,要想整人,從細節處入手,收網的時候,仇人怕是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還好還好,紀筝是修道之人,心思不會放在邪處。
姜雪吟正出神,那伽已先反應過來,“裡外兩個村子在相互融合?”
紀筝點了點頭。這才是竹子為何上半截在外世界,下半截卻消失。很可能……這是屬于裡世界的竹,紮根在裡世界,但其上端,已經開始侵蝕到外世界了……
竹子如此,人呢?
會不會某個時間在此處,下一瞬,又渾渾噩噩進入了另一個石首村呢?
姜雪吟一臉懵懂的樣子。不明白為何三個同伴的臉色都驟然凝重。
紀筝解釋道:“舉個不恰當的例子。就像活人與死人。活在泾渭分明的兩界,陽界與陰界。現在村子在發生的,就像是死人還陽、生者暴斃,來回交替,無可莫測。”
姜雪吟害怕極了,滿眼不願相信,生死逆轉,那不就亂套了。
紀筝歎息。
這是秩序與界限的崩壞。相當棘手。
隔絕表裡世界的邊界線,正在被侵蝕。兩界在融合。
想到這裡,紀筝腦袋一冷,不知怎地,馬上就想到了地府的泰山之門。
泰山之門,正是陰陽兩界的邊界線。
門在,秩序在。
人鬼不并行。
門破,秩序便會破……
“聚陰之地易生變。墳地,或許是最先開始融合的地方之一。”紀筝的跑神兒,在聽到狐仙的聲音時,神思都歸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