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息後,粉色的光回到了狐仙身體裡。而遠離身體的,都化作齑粉,再尋不到任何蹤迹。
狐仙交叉着手臂抱住自己,罕見地露出了無助的姿态。
好像這樣就能阻擋修為外洩。
她臉色蒼白,“我的修為,倒退了三百年。”
加上之前給紀筝的兩滴血,給那伽的一滴血,她的修為,整整少了四百五十年。
可以想象,如果紀筝剛才沒有及時叫停。
十根手指都不用數完。
狐仙将自己抱得更緊,連肋骨都被手臂勒到,呼吸變得困難滞澀。
都不用數完十,她的千年道行,會倒退為零。
倒退到原形。
變回一隻……毫無靈智的狐狸。
普普通通,靜待生老病死。
而它甚至不會意識到,曾經千年修行,寒霜酷暑,人情冷暖,都經曆過。跨過了難以數清的困難,曾修煉企及過仙的地位。
狐仙整隻狐都不好了。
死不可怕。
對她來說,可怕的是,愚蠢無知,且弱小可憐地死。
和愚氓無異。
她才與這種可能,擦肩而過。
“真的會哭啊,老娘……”狐仙罵罵咧咧,把能想的髒字都在腦子裡滾了一遍,最後都沒罵出口。憤怒的背後,隻有一種感情——慶幸。
無比慶幸,她逃脫了那種災難。
紀筝頭次瞧她這樣失态,試探伸手,安撫摸了摸她的肩頭。
“抱歉,我不知道會這樣,剛才不該追問你。”
狐仙搖搖頭。
她知道,這不是紀筝的錯。她自己都預料不到,何況紀筝。
紀筝道:“既然不能說,我會自己去。畢竟,姜雪吟把手劄留給了我。”
在被斬魔劍洞穿後,還記得要把手劄扔進一邊,保證完好。
姜雪吟強行……讓她承了她的情。
而紀筝不喜歡虧欠。
她得完成姜雪吟的遺願,将蜀山滅門的實情,告知姜梨滿。
複仇的意志,她負責轉達;但具體複不複仇,看姜梨滿自己。
狐仙見勸不住,還想再說,想到剛才修為倒退,立馬閉上嘴。“我跟你一起去。”
敲定之後,就得去海底龍宮。
離西王母壽宴僅僅十日,趕去龍宮傳個信,應當來得及。
紀筝在妖異崗院子内,留了書信,說明自己去海底龍宮,找魚人和姜梨滿;如果那伽回來,先保證扈之桃安全,扈之桃情況穩定就等她和狐仙回來,扈之桃情況不穩定,他就帶扈之桃就先去石首山,想辦法求神獸出手淨化。
以紀筝的直覺,她對神獸石首很信任。總覺得神獸在大是大非上,從不會錯的。
即便它早就對紀筝閉門謝客了。
多想無益。
紀筝與狐仙換妖怪馬車,車換舟,往龍宮趕。
五日後,趕到魚人勢力範圍内。在一處漁村加緊歇腳。
卻說魚人打遍龍宮無敵手,将混亂的勢力歸攏在自己麾下,自己則占據龍宮,成為新的龍宮之主。使得四方畏懼,深以為憚。
懼怕之外,還有妒忌,深海下從前各種勢力割據,各自為政,分開來每個都很強大,但彼此之間争鬥搶奪地盤,精力放在内耗上,沒什麼時間集中精力,發展自己的勢力。
因而海底資源豐盛,也沒人羨慕,搶去分杯羹。
高收益伴随着高風險。
魚人橫空出世後就不一樣了。
他一人收服無數勢力,還将集合後的部衆,治理得井井有條,海底勢力一條心,他的軍事能力和政治手段不容小觑。這也是為什麼,今年西王母壽宴會邀請他,某種意義上,是變相的認可。認可魚人可為昆侖龍宮之主,統領海底。
蛋糕還是一攤面粉時,沒有人想搶。
但蛋糕做成蛋糕後,成為穩定可吃的美食,想搶蛋糕的人,就成倍增長。
誰不眼饞魚人的勢力?
巴不得黃雀在後,收了海底,稱霸一方。
這也是為什麼四象宗堂堂昆侖知名仙宗,自家都有仙山數座,百裡負星還要派出姜梨滿卧底,打算和平演|變,接手魚人的軍|隊和子民。
他的做法,已經比很多眼饞者要聰明了。
隻是靠女人謀求,推女子到台前,讓女子犧牲,自己躲在背後,對利益大包大攬,讓紀筝實在看不起。
紀筝和狐仙所在的漁村,是魚人的轄區範圍。
這又是他有智慧,不局限于海底。凡是臨海周邊的,生存與水相關的,不拘人妖獸仙,都簽訂條約,歸順于他,他提供海域,他們提供忠誠,彼此互惠互利。
紀筝聽了都歎為觀止。相當于兵不血刃,給自己招攬了無數“屬國”,拱衛戍邊。
一般人連這條邊線都打不進。
何況入|侵龍宮。
庶女替嫁這招,還真是成本最低的打入内部的法子了。
紀筝和狐仙挑了戶好說話的人家,暫時栖居。
如今她倆的樣貌,都太過惹眼,易生是非,便都披上幕離,及腳踝處,對外隻說是野門野派的弟子,下山曆練。
闌風長雨,綿綿數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