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之不及。
紀筝解釋後,他才硬着頭皮接受,“那些楊樹柳樹的,種在哪兒呢?”
紀筝下意識想答,又收住話頭,“不知道。你别想趁夜去砍光了。”
那伽頂着小師弟的俊臉,瞬間咬牙切齒。
紀筝捏住他的臉往兩邊輕輕扯,“好啦,别皺着臉。過了春天就好了。”
因是清晨,才拂曉。
他們驅車過了城門,便聽得到推車的販子,支起攤頭,擺開各色的早點,有蒸小籠包子蒸幾屜饅頭的、賣豆漿豆腐腦的,白花花的熱氣蒸騰,還有賣面條的早點店,傳來嗒嗒嗒切蔥切小料的刀砧相觸聲。
鹹的、甜的,香味混做一處。
天不亮去京郊收菜的菜販子,正好也回來,沿途就開始兜售起新鮮的菜。
“地裡剛摘的,新鮮的咧,還帶露珠的。”
有感興趣的從巷子裡出來收,你來我往地講價。
平凡的一個清晨。
與靜河鎮并無多大不同。
無論哪塊土地上,都這麼生活。無非西京的人更多、建築更古老,地方更熱鬧。
可不一樣,紀筝知道的,不一樣。
及笄前夜出逃,過了七年,今年,她二十二歲。
離開西京的第七年,她回來了。
*
低調過了城門。
有趕車的和紀筝他們的馬車交錯而過,見着馬車規制不錯,都有心避開。
紀筝半掀着馬車的轎簾,瞧得分明,眼神微閃。
因此,他們下車,去黃家驿站處還馬車時。黃家的傾情推薦,要給他們找住處。
紀筝當即回絕。
那夥計面露難色,想去黃府問問黃夫人的意思。
紀筝立等不得,早就與那伽默默離去了。
回頭夥計來找,哪裡尋得着人。夥計無法,隻得如實回禀。
黃夫人在病中,挨的是春季過敏的病症,一見風就起疹子,奇癢難忍,麻風病似的吓人,便見不得外客,也不喜奔波。隻聽了一耳朵。
依稀記得是在永東郡地界上的。
永東郡本是個小地方,再偏遠不過了。
不過那裡山巒多,藏人藏兵器财物的山洞也多。輕易沒什麼人會去,地形是天然的好地方,故而這兩年她跑得勤快了些。
有回在駐馬店,遇上僵屍起屍,便是位黑袍人救的。想來便是這位,聽方才小厮說,極好看的姑娘。
正想着,臉上、手臂又是突突地起風疹。
她撓癢得心煩,“來人,我的藥呢,快去端。”
喝完藥,還沒多好轉。風團越撓大。
黃夫人心想自家那相公,一天到晚愛往深山老林裡鑽,倒把這些雜事全丢給她去張羅。生意俗務,一樣都脫不得手,就是她分成十瓣,都不夠用的。
思緒一打岔,倒把紀筝這茬,撂在了腦後。
卻說紀筝與那伽,悄悄地從黃家驿站逃離。
先到附近早點店,用了兩碗面。
那伽好奇,非要嘗嘗那著名的豆汁,直接成了苦瓜臉。
兩人尋個歇腳的茶館,于人少處清點剩餘的盤纏。
滿打滿算,四十兩不到。
在荊朝,三十八兩就夠普通農戶一家五口一年的嚼用了。還是頓頓有肉那種。
可到了西京這個銷金窟,卻跟扔進化紙錢的爐子一樣,稍微燒一燒就沒了。
紀筝從前是住在這裡的,對物價有數。就早點這物價,已是漲了,恐撐不了多久。
“我們去京郊租院子吧。”紀筝當機立斷,“隻以後趕路,會辛苦。”
那伽幹脆地點點頭。他是最不懼跑動的。
兩人找到房牙,看了三處京郊的院落,最終選了居中的一所,距離離西京中心不算太遠,四周田野山林的,荒是荒涼了點,但人迹罕至的,方便他們隐居行事。
因周遭沒什麼吃完的去處,三進院子,坐北朝南,連左右跨院共十五間屋子,月租十五兩。
本說分給紀筝和那伽一人一間屋,紀筝在靜河早就練就出高超的講價技巧,把那伽拉到身後,跟房牙磨嘴皮子,“這是我弟弟,一間便可。”
“我們住的東西跨院,不比主院新。屋子又老舊還得自己打掃,我看柱子上都有蟲洞,到底牢不牢固,哪天塌了如何說法?”
“這地方要吃沒吃,要玩樂沒玩樂,菜都得自己田裡去種,再便宜些?”
“你剛提了,這主院,房主還要賃出去,給得閑的達官貴人當做郊遊。那人來人往的,規矩多還吵鬧,我們在跨院住着,不也鬧心?”
房牙多精的人,知道今天這是遇到硬茬,要是同她較真,可有的糾纏。
再看紀筝一身幕離從頭披到腳,不露真面貌,怕有什麼顧忌吧?姑娘旁邊那小道士,一張臉實在是俊,俊得他這個男的看了都心動,可臉色冷得叫人心慌,可見不是什麼善茬。
房牙最終松了口,一月四兩銀子。押金押一個月。還要付他二錢的傭金。
紀筝表面鎮定,等房牙一走,卻抱着那伽,樂得不行。
“怎麼樣,我講價還不錯吧?”
那伽瞧着她臭美的樣就好笑,胸口悶悶的,很奇怪卻很柔軟的感覺。
偏嘴上要犯賤,“是呢,我什麼都不會,你以後做什麼,都得多帶帶我。”
紀筝得意勁頭上,還信以為真。
還真是窮逼人變,擱早些時候,哪至于要紅口白牙地論價?
他二人就這麼在西京落了腳。
租賃院子能撿便宜的,餘下的省吃儉用,還得時不時出去找點畫符改動小風水的零活幹。
沒什麼大錢,但夠花銷,手裡不算太缺錢。
餘下的,便是用去打發幫閑的漢子、走街串巷的乞丐,托他們經常去打聽消息。
七年過去,西京什麼局勢,她是一概不知。
得慢慢摸清。
都打算好了,可不想,就是賃的院子,主院來人,惹出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