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伽聽了臉都黑了。
紀筝握着他小臂,軟磨硬泡了好久,他方才松口。
“讓他來。叫他不許哭。”
崔驚樾哭多了,每每換他出來,眼睛都疼。
那伽自認扮不了哭哭啼啼的。
于是主動交出了身體的控制權,自己的神魂躲在崔驚樾體内。
崔驚樾倒是非常乖非常聽話。
難得能出來後,先撲向紀筝,“小師姐……”
講話的語氣嬌了幾倍,仿佛馬上就能哭出來,像隻門檻邊的小狗。
聽慣了那伽或冷酷或毒舌的口氣,紀筝頗為不習慣,笨拙地摸摸他的腦袋,“崔小花,我們現在在西京……”
怕崔驚樾蟄伏久了聽不懂,紀筝放慢了語速,耐心地講明情況。
崔驚樾生來聰慧,隻對她愛撒嬌而已。很快摸清形勢,重重點頭,“嗯,我會幫小師姐的。”
他還反過來摸摸紀筝的頭頂,“小師姐别怕,你兄長對不起你,我會幫你一起複仇。”
紀筝眉眼一軟。
“好。”
之後便是紀筝尋自己的女裝常服,替崔驚樾換上。
他的容貌本就漂亮,稍稍修細眉,勾長了,女氣便蓋過一層,紀筝蹲着替他描完眉,笑了笑站起身,“瞧瞧,還滿意嗎?”
崔驚樾接過鏡子,自己都詫異地瞪大了眼。
而後一扔鏡子,抱住紀筝的腰,臉都紅了,“小師姐什麼都很厲害。”
紀筝愛憐地仍是摸他的頭發。
她對小師弟,總歸虧欠太多。
“你爹那邊,要不要去探望探望他老人家?”
崔驚樾身子一僵,複又摟緊紀筝不放。
“再……再說。等小師姐的事辦好。”
紀筝輕歎,便知他不是不想家,他也是想念逍湘王的,隻怕壞了她的事,才委曲求全。
她提議道:“我們悄悄給王府送封信,拿件你身上帶的信物,讓逍湘王别擔心,撤了告示,如何?”
崔驚樾雀躍,“好!父王認得我的字!”
可不是嘛。
紀筝笑起來,他那手又像書法又像鬼畫符的字,還真是一般人模仿不出來的。纨绔能仿他的書法,卻學不來道士畫符的走筆習慣,逍湘王一看便知。
如此,崔驚樾寫了封簡短信件,道明自己安好,隻丢魂一事,暫不好現身,需跟着高人慢慢尋魂。
自己身在西京,與何人在一起,卻隻字未提。
極是妥帖。
末了崔驚樾吹幹了墨迹,還讓紀筝先掌掌眼,“小師姐,要不要再删減什麼?”
紀筝瞧了眼,“正正好,毋需再改。”
将信件裝如信封,崔驚樾摘了自己出生時就随身佩戴的靈玉來,裝入信封。
而後兩人都戴上及踝的幕離,乍一看,根本瞧不出有一位是男子。怎麼看都是兩位身量高的女子。
紀筝攜崔驚樾一同出門。
悄悄地托了黃家夥計着人送信,轉了好幾道手,确保不會被人循信找上門來。
不幾日,黃家帶回逍湘王的回信,轉遞到崔驚樾手上。
逍湘王思子心切,信中滿是老父親的關懷,隻要崔驚樾平安無事,什麼都好。就是家中王位,不想繼承,棄了也罷。還說起亡妻為了他放棄道門繼承的前事,年紀大了愈發感傷,後悔自己當初留戀貪慕王爺身份,現在隻想崔驚樾能自由。
信中還附了銀票,并幾家西京頂頂有名鋪子的條契憑賬。樁樁件件都分明。
“逍湘王……這是把鋪子都交給你管了?”
靜室内,紀筝一張張數着,略略驚奇。
崔驚樾瞧了眼,沖紀筝一笑,見牙不見眼的。
“這算什麼?我還怕小師姐瞧不上。”獻寶似的都推給紀筝。
紀筝又點一遍。
逍湘王就是把這些鋪子的營收,交給崔驚樾了。
老父親怕孩子沒錢花。
這下,倒是不缺錢了。
紀筝看着賬簿上的數目,令人咋舌。
他們好一段時間,都不用為銀子生計發愁。
紀筝再推拒一回。
崔驚樾巴巴地捧了給紀筝,要不要,就是她一句話。
紀筝想到自己今後的計劃,這錢,确實是抹不開的。要走動人情的地方太多了。複仇的多事之秋,也不是拿清高的時候。
再者逍湘王的秉性她是有了解的,做生意是抓大放小,又做許多善事,錢的來路基本還是正的。
遂收下不表。
一連又是幾日雨。
西京裡風聲鶴唳,西京兵馬鎮撫司經常趁夜搜查,尋小王爺,兵士雖講禮,但到底是搜查,免不得人心惶惶;逍湘王尋子的告示鬧了好一陣,多少人揭榜,往王府裡報信去,最後都是烏龍。
聽說逍湘王不勝其煩,大手一揮,撤了告示。
王府裡發了話,“找了七年沒找到,一貼告示就來,誤報者,打出門去。”
逍湘王府閉門謝客。
沒了逍湘王的勢,兵馬鎮撫司找人便處處受阻。
指揮使趙故被人參了好幾本,無非是以公謀私尋人之語。
吏部尚書紀瑄,無人敢參,但他畢竟要顧忌輿情。
于是讓指揮使趙故搜查的事,就由明面轉了暗。
都是讓潛伏的暗線去偷偷地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