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上回在京郊抓咱們兩回那個,聽人叫趙什麼的。”
紀筝:“趙故。”
崔驚樾:“對,就是他!他親自領着人蹲房梁上。”
紀筝略想想,“走,先回屋睡。”
這一夜他們未睡,如同老貓候在老鼠洞口前般,總擔心趙故領兵騎闖進來。好在黎徜柏的排場夠大,一時趙故并不敢輕動,監視觀望為主。
至天亮都沒什麼事。
但紀筝和崔驚樾被架住了。被架在鹧鸪院,出也不是,留也不是。
隻能幹耗着。
崔驚樾假裝出去采買,冒險出門,探查回來,“人換了兩波,一日三班地倒。”
“二哥監視大哥?”
紀筝聞出種不同尋常的氣息,似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聽說他們本來就劍拔弩張,互相朝堂内外捅刀子。”崔驚樾同感,“我們接下來走是不走?”
“走。不過……得等宮裡的馬車。派人去問問消息,淑妃的馬車端午什麼時辰到。”
丞相夫人着人回了口信,紀筝便記在心中,“那時辰咱們轉出去。上了馬車便進宮。旁的都不用多帶,不惹人注目就好。”
“都聽小師姐的。”
饒是如此,那隔壁黎府的阿張仍未消停。
燒退了,阿張着急忙慌過來道歉,好一番溫濃軟語。若不是紀筝看望廢了手的丫頭時,兩個丫頭說出一些私密語,恐怕紀筝也要信了阿張是一片好心。
這樣的心性手段,話術動作,紀筝就不奇怪,阿張能哄得老江湖黎徜柏相信她的身份、經曆,絲毫不起疑。還能哄得黎府都贊她。
可這跟自己又有什麼關系。
紀筝閉門謝客,掌不住這位阿張小姐門前是非多。
阿張屋裡頻繁丢東西,找不到緣故,風言風語就傳開,說是鹧鸪院手腳不幹淨。上回拿贓拿了個現行,是将軍發了火才壓下去,如今怕是江家姊妹手頭又緊了,再犯偷竊的事。
“聽說就是個窮學把戲的,走街串巷,到處貴人門上兜售符咒。”
“那不是騙人的行當嗎?”
“騙不到錢,吃準了阿張小姐心善,專拿她屋裡的。”
“拿捏小姐了,知道小姐會忍氣吞聲。”
風言風語私底下越傳越兇,崔驚樾啐了口,“惡人先告狀。”
紀筝也有些厭煩,沒完沒了似的。
流言并沒什麼實質性傷害,可惡心人實實在在。
好在紀筝沉得住氣,沒有去找阿張的麻煩。
這兩日桃子熟了,讨好黎徜柏的大有人在,往黎府一筐筐送。
黎徜柏不知怎麼想的,給鹧鸪院送了兩筐,脆生生的泛青白。送桃的婆子道:“放兩日,正是好吃的時候。”
紀筝挑出一筐,給下人分了。留一筐給崔驚樾吃。
崔驚樾看見筐上蒙着的一層葉子,立刻皺了眉,“小師姐,我拿去送給後巷的孩子們吧。”
黎府後巷裡,經常有逢年過節說讨巧話的孩子來,讨貴人上賞錢。大都是丁門小戶出身,給家裡找貼補,生計并不容易。
他散完回來,看見鹧鸪院多了幾道鮮紅亮麗的身影,簇擁着中間披着鲛紗的女子。
“阿張,你們又來?姐姐和我可擔待不起。”
阿張聞聲回頭,仍是笑眼。
“正好你們都在,我這身體碰不得桃,不如贈與姐姐們了。”
說着指揮婆子們擡着桃子進屋。
紀筝擰眉,避身躲避。
崔驚樾見了着急,小跑過去牽紀筝,“小師姐,咱們避開點。”
退到涼亭裡,崔驚樾才發覺紀筝時不時撓手背,他頓時松了手,“遭了,我剛發桃子,一手的毛。小師姐,我給你找藥去!”
趕忙地去洗手找膏藥。
而阿張送完桃子,沒生什麼事就回去了。
紀筝和崔驚樾小睡午覺,聽得隔壁鬧鬧嚷嚷,着人一問,才知阿張渾身起疹子,喉頭腫脹,差點憋悶過去。黎徜柏
幾乎找遍了西京的名醫,連回家探親的太醫都抓了來,誓
要把人給救回來。
阿張命懸一線,總算救回來。
黎徜柏時時伴在她床前,幾乎寸步不離。
紀筝看見金嬷嬷眉飛色舞地描述,“将軍真是疼愛小姐啊。握着手跪在床前,服侍吃喝不說,你都沒瞧見将軍那愧疚的神色,老奴我這伺候他二十多年,也是頭回見。說什麼‘妹妹,太久了,我忘了你不能碰桃子……’真是感人啊。”
旁聽的丫頭一臉神往,“這是動了真情吧。”
要好的丫頭虛虛打她,“死丫頭,又思春。”
打鬧着去了。
崔驚樾聽着不是滋味,收拾藥膏,“小師姐,你碰不了桃子,那冒牌貨居然也忌諱桃子。太巧了。”
“命數吧。”
紀筝坐在秋千上,風起時,她掌心正好接住藤架落下的葉子。
幹枯的葉子,因烈日曝曬,失去了光澤。
她輕輕感歎,“葡萄,該成熟了吧。”
空氣中泛出若有似無的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