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瑄安頓好後,紀筝也去洗漱,兩人洗去一身疲乏塵土後,紀筝又跑到紀瑄院子裡來,纏着要紀瑄給她念話本。
“好好好。你先躺着,我給你剝點果子吃。”
紀瑄無有不依的。
待他準備了茶果子、點心、又捧了一盤枇杷來,紀筝早躺在院子陰涼裡,在躺椅上假寐呢。她人小,整個人蜷縮在搖椅裡,搖椅一晃一晃的,她就跟小貓似的,渾身都放松了。
紀筝聽見他的腳步聲,興奮睜眼,“咦?你怎麼自己拿?”想了想,紀筝語氣微變,“莫不是下人欺你?”
“沒有。他們都待我很好。”紀瑄趕忙否認,斟酌道:“我不習慣有人伺候。”
紀筝方躺回躺椅裡,拿起茶果子咬了一口,人小鬼大地歎了一口,“唉……誰不是呢。”
“人人平等。”
紀瑄似乎聽她嘀咕了這麼一句,不由悚然一驚,待要去确認,紀筝早把話題扯到别的上去了,就要他念話本。
紀瑄不僅人好看,而且嗓子也好。念話本時,他又特意放輕緩,聲音如同潺潺流水,紀筝很快就貓着睡着了。
紀瑄替她散下頭發,輕輕揉揉她的頭皮,瞬間自己的心都被糖水泡軟了似的。
這小家夥,睡覺的時候,必定要握着什麼的。
此刻,紀筝就握着他的一縷頭發,不肯放手。
紀瑄隻得側腰,也半撐在躺椅裡,免得頭發松脫了手,鬧得紀筝醒過來。
這樣的姿勢其實很累,可不知為何,紀瑄反覺得安逸。
就連枇杷樹投下的幢幢樹影,陽光在影子縫隙裡跳脫,都顯得可愛生動起來。
誰也沒發現,院牆根底下,有人影一閃而過。
紀筝睡足了晌午覺,醒來才發現紀瑄腰都彎僵硬了,他勉強坐直時,面露痛色,紀筝不好意思,“二哥,我幫你吹找個小錘子捶捶腰。”
紀瑄:“不礙事。”
“礙事的。”紀筝幫他捶松,仍不好意思,“怪我,睡太死,下次再給二哥賠罪。”
說着急匆匆就跑,紀瑄一把拉住,“去哪兒?跑得這樣急?”
動作之猛,出自下意識,他把妹妹整個拉進了懷裡,自己都傻眼了。紅了臉道:“我……妹妹,對不住,我怕你摔了。”
紀筝反而沒有多想,笑道:“我趕着回三清觀呢,日落前要到的。”
不然師父要罵人的。
這句是沒說的。
紀瑄松開懷抱,“那我跟着你。”
說完才覺得不合适,紀瑄改口道:“我跟着你,收拾行李,正好送送你。”
紀筝笑笑,“那走啊。”
面對紀瑄,她是很好說話的。畢竟誰不喜歡漂亮的人?
紀瑄欣喜跟上。
他心底裡不住蕩漾,這個妹妹,是又可愛又好說話。
其實,紀相剛收養他時,找人敲打過他,要哄好相府小姐。
其實她年紀比花瓶姑娘還小,小小一個人,并不太親人,但也不作鬧,很是成熟。并不需要哄。
看着冷冷的,但一路走來,紀筝對他卻很包容。他剛從反複複活裡出來,多少抑郁不愛講話。隻是她很喜歡親近他,偶爾摸摸臉,摸摸眼睫毛,弄得他很不好意思,經常害臊。
紀筝還經常笑話他,“二哥,你好像小狗呀。”
紀瑄便無地自容。
自己可不就跟無家可歸的流浪狗差不多?
若不是碰上了紀筝,哪裡有安生日子可過?
想到這,紀瑄跟了幾步,跟上紀筝,悄悄勾住她的手指,輕輕并過去。感到紀筝并未反抗。他的動作才果斷了,整個包住了紀筝的手。
紀筝笑笑,心裡暗想,她有一肚子話,不過現在自己是個小孩子身體,不能直說的。隻得故意裝作童言稚語的。并不以為意。
紀瑄主動當起了老媽子,幫紀筝一應照料打點好,亦步亦趨地打算跟着出門去。
紀筝理解,他這是雛鳥心理。以前在戲班子沒安全感,他們彼此半年在一處玩,二哥依賴她,是應當的。
她以回道觀為重,“就送到這兒吧。”
紀瑄刹住腳,咬住嘴唇,縱然不舍、不習慣,亦不敢多說一句。
她是主,他是奴仆。
這是紀相三令五申敲打過他的。
紀瑄輕笑,“妹妹一路順風,得空了回來看我。”
紀筝收了笑,上了去三清觀的馬車。
紀瑄靠着門檻,遙遙望了一陣目送。這麼一個俊俏郎君,立在相府門邊,穿得又好,很多人便猜出是傳聞中紀家新收的養子了。
可誰人不愛美麗之物?為此失卻分寸,亦不在少數。
紀瑄挨了許多下,都是過路女子丢過來的鮮花、果子等物,弄得花香滿身,果汁沾染了袍子,他不得不退回相府。
怅然若失,紀瑄未走幾步,卻見個臉生的小厮來請,那小厮一臉機靈,道:“二公子,大公子有請。”
黎徜柏?
紀瑄有所耳聞,隻不曾拜見。做足了禮數,他跟着去到黎徜柏祝的住所,隻見少年英姿勃發,正在院中練劍。
一招一式,風聲可聞,殺氣片落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