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藝不精,還需勤加練習。此番若是你能自己破了這迷障,修為又可精進。”采桑子娓娓道來。
“說人話就是自己努力,加油。”
桑青笑嘻嘻地跟在程鏡秋身邊,語氣歡快:“不對,江醫生怎麼還沒出來?”
程鏡秋滑動輪椅來到江執的病房門口,江執目光凝滞地辨認幾秒鐘,這才張嘴:“我好像有軀體化反應。”
當人的精神到達某一個阈值,就會出現一些嚴重的生理反應,即便江執晚上極力壓制,此時的狀态依然低迷。
采桑子疾步走到江執身邊,雙指并攏,點在江執額間。
瞬間,江執灰白的臉色轉好,眼睛亮得出奇:“我腦袋好多了,但是身體還是動彈不得。”
走廊上,昨天還三兩成隊的衆人開始各自走路,行動凝滞呆闆,互相之間沒有交談,隻有緩慢而沉重的腳步聲,隻過了短短一天,這些人的精神狀态就愈發低迷,像是被什麼東西抽去了靈魂和理智。
采青雙手撫摸雙臂,安撫着自己的雞皮疙瘩。
祝北風看江執的臉色好轉,回頭打量自己師父一眼,開口道:“程道友,不如我們趁現在來梳理梳理信息,以防有什麼遺漏。”
“不知道祝道長有什麼發現?”程鏡秋挑眉問。
“這間療養院對人的心智影響來自三處,其一,那些藥物,其二,此地的風水會影響身處其中的人,使其神智混亂,甚至陷入癫狂,其三,有一種看不見的東西也在影響着療養院中的人。”
每說一處,祝北風的心便往下沉一點,說完這段話,祝北風的心徹底沉入谷底,他料想這個副本會很複雜,但如今俨然是一副死局。
“氣味。”
程鏡秋指了指新粉刷過的牆壁,祝北風側身用手指猛撮,一股濃烈而奇異的味道愈發濃郁。
“所以,我用了藥物中和,避開了藥物和氣味,但是卻被風水影響,昨天祝道長和他師父幫助我才能擺脫風水的影響。”江執跟上思路。
祝北風點頭:“而我雖然不受風水的侵擾,但身處這其中,也會被氣味影響,如果不是程道友的藥......”
祝北風不禁一陣後怕,他看向此時依然神色如常的程鏡秋,一時間竟然覺得程鏡秋才是最不正常的那一個。
明明吃了那些護士給的藥,好端端一個大活人也不可能不呼吸,可是她穩穩當當地坐在這裡,絲毫沒有被影響。
“這棟樓風水究竟如何?”程鏡秋問坐定的采桑子。
采桑子注意到衆人的目光,心中一歎,随後道:“陰滅陽,三才失人才,四象崩壞,五方缺失,六合相沖,七星易位,八卦逆轉,乾坤倒置......”
“絕殺之陣。”說到最後,采桑子口中一片苦澀:“而且,不出五日,陣中活物,必死無疑。”
桑青附和道:“我們就沒見過這麼陰損的陣法。這個副本的任務是存活七天,明明就活不到七天!”
“而且,在陣中被獻祭之人,必定心智崩潰,受盡折磨而死,可謂是怨念沖天。這個陣法最恐怖的地方在于,身處其中之人必定會受其影響,神智混亂會造成更多的邪氣,戾氣和怨氣,而這些氣息會滋養陣法,讓陣法愈發強大,可謂是生生不息,但不是生機,而是兇戾之氣。”
采桑子補充道。
受盡折磨而死,江執眉心一跳,上個副本當中似乎也是這樣,但是發生在詭息世界中又似乎是正常的事情。
“正是因為如此,斷無可能改變此陣,陣法汲取的氣息無窮無盡,而我們,法力有限。”
桑青看氣氛低落,立刻道:“這也很正常,這是人家的主場,我們能夠苟且偷生已經不容易了。”
“如果,身處在這座療養院的病人們精神狀态好轉呢?”程鏡秋平淡地提出一種可能。
祝北風眉心一跳,破音道:“這怎麼可能?”
“可不可能的,去試試不就知道了。”還不等祝北風追問到底要怎麼試試,一個護士走到江執的房間門口:“一個個不去吃飯等着餓死吧!”
護士尖銳的聲音刺入每個人的腦中,江執甩甩腦袋,雙手支撐着自己的身體走下病床,奈何力氣支撐不住,摔到病床上,江執眼中閃過不甘。
“江醫生你先休息!早飯不吃也沒什麼。”
祝北風擔憂地看一眼江執,勸道。
江執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無力地攥緊身下的床單,知道自己沒辦法起身,歎出一口氣:“抱歉,我先休息一下。”
祝北風哪裡看不出江執的不甘心,下意識瞟程鏡秋一眼,安慰江執道:“有什麼情況我們都會和你商量的。”
“對啊對啊,你好好休息,這叫厚積薄發,勞逸結合。”桑青向來捧場,說完後不自覺地朝程鏡秋看去,程鏡秋挑挑眉:“你們希望我說什麼?”
“算了,您老人家别開口,我怕我昏厥過去。”江執對程鏡秋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本事有深刻了解。
祝北風師徒三人推着程鏡秋前往食堂。
療養院的早餐做得很難分辨出裡面的内容,黃褐色的糊狀物是在激不起什麼好的想象,祝北風扶着牆做了半天的思想工作,才站在了取食物的隊尾。
程鏡秋坐在餐桌前,一個護士端着放了雞蛋,饅頭的鐵盤重重放在她的面前,神色譏诮:
“多吃點,吃飽了去見閻王也不錯。”
程鏡秋挑眉:“是嗎?可惜我這種大好人大概是見不到閻王的。”
她甚至在大好人三個字上特意重音。
護士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扭着身子走了。取回來早飯的祝北風聽到程鏡秋說的那句話,滿心的吐槽到嘴邊打了個轉兒,還是選擇閉嘴。
程鏡秋都能面不改色說她是好人了,祝北風不覺得自己的吐槽能夠破程鏡秋的防,還很有可能成為未來打向自己的回旋镖。
很快,打飯的人撤走,食堂裡隻剩下病人們。
“師兄,你有沒有覺得,人好像少了一些?”桑青用勺子攪動着糊狀物,靈動的眼睛四下瞟着。
“少了嗎?我看還有二十幾個人啊?”祝北風沒細數,昨天那個數人數給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陰影。
程鏡秋咽下最後一口饅頭,伸了個懶腰:
“那些之前就有的病人又少了兩個,我們這一批病人裡面,即便别人你不認識,但是齊紮,今天也沒有出現。”
那些穿着舊病号服的人倒是一個沒少。
程鏡秋的聲音不大,平鋪直叙地說道。
祝北風眉心猛跳,環顧一周:“齊紮,他人呢?”
“你這麼關心他?”桑青一臉激動地看着祝北風,祝北風閉着眼睛都知道這丫頭片子腦子裡在想什麼,趕緊解釋:“我隻是覺得禍害遺千年,齊紮昨天那攪屎棍的樣子我還記得呢,怎麼能不報仇?”
程鏡秋咬下最後一口饅頭,滿足地拍拍自己的腹部:“那你恐怕報不了仇。”
“為什麼?”
“他好像見閻王去了,你要找他恐怕得去和閻王套套近乎。”
程鏡秋不鹹不淡地給出回答。
祝北風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怎麼可能,他恐怕和江醫生一樣,沒辦法起身,到時候我們去病房區看看。”
程鏡秋對祝北風的這句話不置可否。衆人吃完早飯,護士例行檢查,走到程鏡秋身邊,冷冷地說:
“你自己去藥房吃藥!别想耍什麼花招!”
程鏡秋轉動輪椅,朝着藥房而去。
走廊依舊幽森且晦暗,泛黃的牆壁似乎隻是一層紙,而這層紙下面還藏着什麼危險的東西。
程鏡秋懷中的那枚玉佩隐隐發熱,昭示着這裡并不平靜的事實,可惜這玉佩等級太高,程鏡秋估摸着就算有什麼東西想要近自己的身,也不容易。
來到藥房,藥房裡面隻有一名護士在分藥,她反複對照着藥盒上的标簽和病曆上的筆迹。
看見來的人是程鏡秋,護士神色疑惑:“你自己過來的?”
“嗯。”
護士手中分藥的動作一停,随後分藥:
“你的藥在桌子上,自己拿了吞下去,吞完給我檢查。”
程鏡秋拿起寫着自己名字的藥丸,依然是舍曲林,藥量也沒有改變。
護士見程鏡秋沒有立刻吃藥,眼神立刻放在程鏡秋身上:“你不要耍什麼花招。”
程鏡秋捏起那一片藥片,随手放入口中,嚼碎,随後吞下,護士輕哼:“這還差不多。”
“一天天一個個的,一點都不讓我省心!”
“啊——不好啦!”
藥房不遠處突然傳來呼叫聲,正在分藥的護士站起身,急匆匆朝着聲音來源處走去:
“到底是誰在大呼小叫!煩死了!一天天沒什麼事情就知道喊喊喊,煩人不煩人。”
程鏡秋看着空無一人的藥房,眼中閃過一絲微芒。
當分藥的護士再回到藥房時,程鏡秋已經不在藥房之中。
“别讓我逮到到底是誰在亂叫,不然我一定讓這些該死的廢物統統變成一癱爛泥!”
分藥護士清點着面前的紙包,疑惑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藥包:“藥分完了?”
她努力回憶着自己離開時的情況,确實應該就隻剩下一兩個人沒有分藥:
“難不成是我記錯了?”
這麼想着,分藥的護士也沒繼續糾結,端起這些藥片朝着病房區走去。
程鏡秋在回病房的路上,祝北風氣喘籲籲地朝着程鏡秋跑過來,奔跑的速度飛快,直到程鏡秋跟前才猛地急刹車,借助牆壁的阻力停下:
“齊……齊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