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聞總,剛才我們一直在找您……江昊也在這裡。我們回去吧。”
“好。”聞顔擡腿要走,察覺自己衣服下擺被輕輕抓了抓。
這種感覺挺奇妙的,聞顔心裡笑了笑,問工作人員:“等會兒不會拍他了吧。”
“怎麼了?”
“沒有,”聞顔偏了偏頭,“他剛才摔了一跤,臉上腫了點。”
工作人員頓了頓,說:“不會拍了。”
聽到肯定的回答,江昊攥着聞顔衣擺的手才松開。
走回江昊家的這一路,天慢慢陰了一些。院子裡,節目組的工作人員正在清理剛剛拍攝用到的器械,聞顔想到江昊臉上的傷,擡手拍了拍他肩膀,讓他去拿藥。
很快,江昊從房間裡拿出一瓶藥水,還帶着一包棉簽,聞顔和他一起在門口的凳子上坐下。
“擡個頭。”聞顔撕開棉簽。
聞顔也不是沒有叛逆過,他高中的時候也打過架,知道這麼看起來不輕不重的痕迹,其實還是挺疼的。但江昊沒有表現出一點疼的樣子,他坐在比聞顔矮了很多的小凳子上,腿因為太長而往後收。他仰着臉,手撐在凳子兩邊,這個姿勢讓他肩膀上的骨頭更突出,他顯得更瘦了。
聞顔用棉簽輕輕在江昊臉上點。
江昊閉着眼,似乎是忍了一會兒,才說:“你這麼抹藥真的有用嗎?”
“什麼意思?嫌我下手太輕啊。”
江昊睜開眼,看了聞顔一會兒,有點突兀地問他:“你是T大的學生,還去留過學?”
“對。”怎麼突然想到這件事,聞顔問:“怎麼了?”
不怎麼,沒怎麼,他也怎麼不了。
即使是這樣,江昊的眼神還是亮了亮,剛剛還耷拉着的臉也舒展開,眉尾微微地上揚,讓聞顔又想到那條小狗。盡管總是用小狗的眼睛來形容江昊的眼睛好像不太合适,但這是聞顔能想到的最貼近的比喻,他也沒有任何貶義。
“聽其他人聊天提到的。”臉上被打的那裡變青了一些,還有點腫,江昊好像不覺得疼,好奇心占了上風:“你怎麼這麼厲害……”
那一刻,因為江昊死死扣着闆凳邊緣的手指,因為他打顫的睫毛,因為他小心的語氣,聞顔才想明白,江昊為什麼突然願意靠近他。
“你今年到底多大?”
“我比别人晚上學一年,已經十六了。”
不然我資助你讀書吧。
聞顔想。
這個念頭像種子一樣飄進聞顔心裡那片土地,很快就生了根。
“那群男生為什麼打你?”
“因為他們覺得我追走了他們女朋友。”江昊語氣很硬。
“……啊?”聞顔沒想到是因為這個,反應過來,又有些想笑。
這個年紀為這種事兒争來争去,是不是有點太早了。
“那你是嗎?”聞顔問。
他把手裡棉簽扔掉了,嘴角淡淡地擡着。
江昊好像很不樂意回答這個問題,偏過頭說:“不是,我誰也不追。”
過幾天傍晚,節目組又要上山,這次是帶着野營椅,去山上看星星。
然而這裡的山和城市裡的山是不一樣的,這裡的山沒有路。
山坡上長着樹幹很細的樹,葉子像針一樣,他們爬到半坡,還遇到一個正在用一把大耙子收集幹枯葉子回去做柴火的老爺爺。
到了山頂,聞顔衣服濕了大半,仰着臉給自己灌了半瓶礦泉水。
要拍攝的嘉賓們都有野營椅,坐在比較平坦的地方,聞顔隻找了兩張廢紙,挑了個靠邊的地方墊着坐。
他望着天,夜空此時好像變得離他很近,天幕上滿是星星,是一個一個閃亮的點。
山下,錯落在田野間的一棟一棟小房子亮着燈,在聞顔的視線裡,田野好像也變成了天。
微風習習,把聞顔身上的熱氣吹散了。
工作人員散落在山頂上,小聲地交談着,聞顔沒怎麼聽見,因為一直在想資助的事情。
他沒有做過類似的事,周圍的人包括他的父母,倒是常常會捐款,但大多為了自己對外的良好形象,那筆錢最後去了哪裡,恐怕也隻有彙款的基金才知道。
想到這些,聞顔回頭在人群中掃了一眼,沒找到江昊。
耳邊忽然響起兩聲輕快的鳴響,聞顔轉過臉,江昊就站在他身邊。
山上林子多蟲子也多,江昊今天穿了一條長褲。
他在聞顔身邊坐下來,手指捏着一隻兩個指節那麼長的豆莢,放在嘴邊又吹了一聲。
調子像帶着鈎子,聞顔望着天,好像看到了一條細細的、白色的線,是那豆莢裡吹出的旋律,在空中繞了一圈,又一圈,停下了。
“哪兒弄來的?”聞顔笑着問。
“地上。”江昊埋下頭,就在身邊給聞顔找起來。
節目組撐起的燈組在他們身後,但江昊自己的身體把光擋去了大半。他别扭地歪着身子,借背後的光在地上翻翻找找。
“這裡。”江昊指了指其中一株草。
那株草和其他的草都不一樣,聞顔想可能它不是草。
它的葉片圓圓的,一層一層這麼長下來,葉片中夾着幾個豆莢,比江昊手裡的都要小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