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顔摘了一個,豆莢幹幹的,扁扁的。
“這是什麼豆子?”聞顔問。
“不能吃,”江昊看他一眼,“就是拿來玩兒的,我們叫米米響。”
聞顔沒弄明白那三個字,“米米響?”
“普通話說着有點奇怪,要換方言,”江昊猶豫了一會兒,“反正大概就是這麼念。”
“你怎麼吹響的。”聞顔學着江昊剛才地樣子,用嘴唇把豆莢的一側含住了,試着吹了下。
吹不動,好像有什麼東西堵着,也不響。
“你得把豆子倒出來。”江昊說。
聞顔愣了下,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很蠢地錯誤,哦了聲,才照他說的做。
他把豆莢剝開,裡面的豆子很小很幹,滾到聞顔手心裡。
“然後咬着,”江昊示範給他看,“吹就行了。”
又是一聲響亮的調子,有起有伏的。
看着不難啊。
聞顔咬着豆莢,嘗到一股苦苦的,澀澀的味道,屬于大地和夏天的味道。
他要吹的時候,江昊就在旁邊盯着他,可認真,竟然把聞顔弄得還有點緊張。
聞顔吸了口氣,吹出來。
什麼聲音也沒有。
他皺了皺眉。
“吹了嗎?”江昊歪了歪頭,問。
吹了,但豆莢好像漏氣了。
聞顔把那片豆莢從嘴裡摘出來。
“我怎麼不行。”
“得用力,用小腹的力,把氣集中起來,像唱歌那樣。”這次江昊不知道該怎麼示範了,他幹脆重新給聞顔摘了個豆莢,幫他倒出裡面的豆子。
聞顔看清楚了,江昊撕豆莢的時候很小心,沒把兩瓣完全撕開。
“再試試。”江昊把豆莢遞給他。
聞顔又咬着,這次記住了江昊的話。他先憋了口氣,再緩慢而集中地吹出來。
響了,空氣中一聲驚天的響,像誰放屁似的,把聞顔吓了一跳。
他吐了豆莢,左右看了看周圍,好在大家都在準備拍攝工作,沒人往這邊看。
回過頭來,江昊已經笑得彎了腰。他手肘搭在膝蓋上,掌心捂着臉笑,笑得人都在抖。
“哎,夠了啊。”聞顔自己也忍不住,裝模作樣地說完,偏過臉自己笑了會兒。
江昊笑夠了,身子往後一倒,在地上躺下。
這個季節的草挺柔軟的,不像初春或者秋冬那樣刺人,聞顔也和他一樣,躺下來。
天空變得更低了,好像擡手就能碰到。聞顔的确也這樣做了,他擡起手臂,指尖朝上,對着夜空中的一顆星星,碰到了流淌的風。
耳邊響起一段他有些熟悉的調子。那聲音停停又走走,音調也不是很準,但聞顔還是聽出來了。
這是歡樂頌的旋律。
“你還能吹出這個。”聞顔偏過臉,躺在他身側的江昊也望着天,兩隻手交疊在腦後。
他嘴裡含着豆莢,說話不是特别清楚:“學校裡老師教過。”
他又吹了一段,旋律順着風,一直往遠處傳。
“我想……”聞顔稍微頓了頓,“我帶你回去上學,你願意嗎?”
這可能不是一個特别好的時機,但聞顔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更好。
他其實不太了解江昊,有的孩子自尊心比較強,可能不願意接受這種幫助,江昊是否屬于這一種,聞顔也不清楚。
他自己有什麼打算?說要種梨樹是真心,因為他大概真的這樣想過,那如果聞顔可以給他提供另外一個選項,他想要嗎?
調子忽然就斷了,聞顔聽見江昊說:“但是上完學也沒什麼用……”
“你還沒上,怎麼知道沒用?”
十六歲。
聞顔想,十六歲的時候自己在做什麼。
他記不太清了,但無非是學習壓力大到厭學。
十六歲是一個能替自己做出選擇的年紀嗎?十六歲的時候他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做的事情的意義。
很奇怪,自己走過的路,自己卻忘記了。
身邊窸窣地響了一下,是江昊從草地上坐起來。
“我去找我媽了。”
聞顔仍舊躺着,聽見頭頂幾個腳步聲,江昊便跑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