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自己的答案已然得到青年的默認,心裡柔軟得無法收拾,好一會兒才調整好表情仍難掩臉上的得意:“放心,他顧律弛不是一向不把你放在眼裡嗎?有我在,一定會好好心疼你的......唔。”
不等他說完,紀辛迅速抽出右手,五指并攏、手臂擡高。
狠狠落下——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毫無預兆地打在顧宇鑫臉頰上,震得他左邊耳一陣一陣的嗡鳴。
顧宇鑫突然驚醒一般,捂住發燙的臉頰,用一雙兇光畢露的眼睛死死盯着紀辛:“敢打我?紀辛你特麼真以為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不過是顧律弛身邊最下賤的一條狗!”
他猛地起身,用一種鄙夷的目光将青年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視線最終落在對方遮掩在駝色絨毯下的雙腿,徹底暴露本性:“聽說顧律弛因為那誰一通電話,新婚當晚連夜出發趕往發掘現場——”
“也是,你這副半殘的身子是個男人都提不起興緻吧?”
顧宇鑫本以為在這樣的刺激下能看到青年受盡折辱而服軟的樣子,沒想反被紀辛嘴角鄙夷的弧度刺痛到自己的眼睛。
隻見青年故意挑起一邊清隽的眉毛,歪着頭看向自己,誇張的動作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笑話,明明是坐在輪椅上卻給人以居高臨下的錯覺:“我對他顧律弛動過的心思,還有用過的手段,在海市難道不是路人皆知嗎?”
一提起這個名字,紀辛做出肉眼可見地得意神情,仿佛僅僅是将男人的名諱挂在嘴邊都能讓他飄飄然。他眯起眼睛,似是無限感慨地說道,“我剛才并沒有騙你。你哥他——我是說律弛他并、沒、有、死。”
“怎麼可能!那些鋪天蓋地的新聞報道又是怎麼回事?!”
“到底怎麼一回事律弛并沒有告訴我,”輪椅上青年的視線一轉,落在門口的方向,等他再次轉過身時,嘴角帶出一抹惑人的微笑,仿若剛才扇巴掌的另有其人,隻是脫口而出的話語并不見絲毫缱绻:“不過有一點,我倒是很确定。”
顧宇鑫:?
紀辛醞釀了一會,才重新開口,慎重得仿佛在洩露某種天機:“你再不走,一會你哥回來了......”
他鴉黑的睫毛輕輕滴低垂着,因為暖黃的燈光投下一根一根清晰纖長的影子,隻肖微微顫動便宛如心尖上輕輕振翅的蝴蝶,看着即孱弱又可憐。
隻是被睫毛掩住的眸子卻不見一絲猶豫和遲疑,晃了晃手腕上泛紅的勒痕,紀辛有些可憐地看向來人:“現在的情況要怎麼收場,你想清楚了嗎?”
顧宇鑫一下就晃了神,臉色也突然變得像窗戶紙似的煞白,仿若剛剛傳入耳朵的質問是道晴天霹靂,将他心底裡所剩無幾的那點醉意轟得支離破碎。
他臉上的傲慢和惱怒一點點褪去,倒不是有多麼懼怕顧律弛的到來......隻是顧家長子并沒有死去的信息來得過于突然,現在又正逢分配家産的節骨眼。冒犯紀辛事小,破壞母親的計劃事大......不過當下紀辛露出的這副面孔,着實出乎他的意料。
顧宇鑫察覺自己的呼吸變得微微急促,待他注意力再次轉移到輪椅上的青年時,迎來的卻是對方慢走不送的手勢。
顧宇鑫:......
等他徹底走出房門,才捂住仍在發燙的左臉陷入沉思......
市郊别墅區的另外一個角落,高低錯落的園林綠化叢裡傳出‘簌簌’的聲響,細聽就會發現并不是有什麼動物經過,更像是植物抽芽拔高的響動。
“有人——”
女人面上閃過一絲緊張,眼裡還殘留着一層薄薄的由淚光織就的水霧,在昏暗的路燈下顯得更加楚楚動人。對面男人的目光鎖死在她水光瑩潤的嘴唇上,滿臉有恃無恐:“寶貝你聽錯了,都這個點了,哪還有什麼人。”
女人微微擰起的眉頭這才舒展開,在男人帶有強烈暗示的輕撫下忘記了思考,閉眼迎來新一□□風雨般的唇齒纏.綿。
唇齒相碰的水聲和肆意交纏的喘.息都因為夜晚的沉寂被無限放大。
隐身在樹林深處的顧律弛臉色不太好看,一是因為并不能理解自己類似逃跑一樣的奪門而出,二是因為男女人類不絕于耳的唇舌摩.擦聲,以及從兩人身上散發而出的......毫不掩飾的、難聞的、帶有明确交.配信息的濃厚氣味。
他幽幽地注視着二人,思及自己的人類,同樣是嘴唇貼嘴唇的動作即便紀辛不算太聽話卻從來沒有發出這麼難聞的氣味。
顧律弛意識裡主動将自己對紀辛唾液的索取定義為簡單而純粹的食欲,他舔了一下嘴唇,目光略過男女間順應本能的擁抱和癡纏突然就覺得沒有再看的必要:作為更高階的種族,對于這種低劣的以繁殖為目的的生理行為——根本不屑模仿。
他正準備轉身,男人粗.重帶喘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今天的事,你老公不會發現吧。”
顧律弛身形一頓,兩人的對話順着一股嗖嗖的涼風被送到耳邊。
“放心,他早就出門了,我還特地數過家裡的車鑰匙正好少了一把。”
“啧,我就不明白了,當初你口口聲聲說着愛他到底圖他什麼,早出晚歸?腳不着家?”
“讨厭,難道要和你家那位一樣,一雙眼睛恨不得二十四小時盯在你身上?”
“别提那個兇婆娘,掃興。寶貝别吃醋,我頂多哄哄她,早晚都得離——”
......
這些對話語速過快,其中還有不少顧律弛短時間不能消化的詞彙。他愣了足足兩三秒鐘,這才将捕捉到的信息一一拼湊完整,最後終于擰起眉頭确認到一些打破這具身體常識的認知:
人類的婚姻關系和這個種族一樣,充斥着謊言和背叛,簡直沒救了。
想到這裡,紀辛句句不離“愛”字的甜言蜜語乍響在耳畔,字字聲勢浩大,句句擲地有聲。
顧律弛的臉色瞬間陰沉如雨,他眉頭的肌肉每收縮一分都像是某種雷鳴的前兆,這種風雨欲來的壓迫感似被周遭郁郁蔥蔥的樹木感受到,它們像是莊稼被催肥一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節節拔高、肆意瘋長——直到路燈閃爍處傳來兩聲驚叫,躁動的枝葉才肯隐匿在死寂的濃黑中。
他最好......每一句都是真話。
這麼想着,顧律弛不知不覺駐足于大門前。
在門縫敞開的一刹那,黃銅門扇在空氣中拉出一道鋒利的劃痕,發出喑啞低沉的一聲“嚓啦”響。
門内外被劃破成兩個世界。
顧律弛颔首,鼻翼緩慢扇動,肺部被倒湧的空氣灌滿——
門廊、玄關、客廳.......
還有他妻子的身上......
怎麼敢!
統統沾上了其他男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