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辛的意識是被閃電在神經末梢疾馳一般的痛感給生生拽回來的，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肉和筋骨，沒有哪處不疼。

除去極緻的痛楚外，他還聽到顧律弛那些藤蔓幾近瘋狂的嘶鳴聲。

紀辛明明自己宛若深陷阿鼻地獄一般受盡折磨，聽見顧律弛并不算好過，心裡莫名其妙生出一種詭異的安甯。這是他第一次不嫌棄那些嘁嘁喳喳的藤蔓聒噪，甚至在被這種聲音淹沒的時候絲毫沒有感受到半分恐懼。

反正都要離開了......

離開這個見鬼的世界。

離開，他那個見鬼的老公。

但很快，紀辛變了臉色，再也忍不住了。

——在他的身體裡，出現了兩股不同的力量在對抗。

上一秒，紀辛正屏息與抽絲剝繭一般的劇痛斡旋，下一秒，原本猶如抽筋去骨已經軟軟垂下來的手掌驟然僵硬地繃直，手背上青筋畢露。

簡直像是将死之人回光返照一樣。

系統！系統呢！

說好的一百秒内脫離本世界，這都過去多久了？！

許是早已發現了故障又解決無果，系統的回複罕見地出現了忙音：【......宿主請注意，宿主請注意，撤離程序出現警報。經确認生命剝離計劃于執行時出現偏差，宿主生命體征正在穩步恢複平穩。】

紀辛忍痛忍到耳膜轟鳴，忍得五髒六腑無一不在受刑。

現在過去了至少三分鐘有餘，垃圾系統說什麼？

生命體征恢複平穩了？！！

那他遭的這些罪算什麼，騙鬼吧！

紀辛目眦盡裂：系統，到底還能不能行，這可是完成三次S級任務之後的特殊獎勵，說好能夠脫離任務。現在這種情況主系統知道嗎？脫離一旦失敗，世界線崩亂，責任在你還是在我？

他是職業炮灰不假，也不是任誰都能搓揉捏扁，好欺負的。

電流竄過，系統明顯頓了一下，傳出略帶讨好的聲音：【其實還有一個保底的辦法......】

紀辛怒火攻心，竭盡全力在劇痛中保持理智：快說！

【系統：啟動脫離模式的最後一檔——直接靈魂虹吸，可是......】

紀辛眼睛也不眨。

他說，啟動。

可當一陣類似馬達高速運轉的轟鳴聲響起之後，紀辛險些被口腔中的血腥味嗆到，這種整個人下一秒仿佛即将活生生被撕裂成兩半的劇痛直沖上頭頂。不過一瞬，他便悔了。

他後悔怎麼沒有在初遇的時候故意激怒顧律弛，叫對方一擊結束了自己。

可紀辛仍然慶幸。

這一次，他明顯感覺到血液順着指尖逆流，除了逐漸冰涼的軀體，竟然連五感都開始在尖銳的撕裂感中鈍化了。

兜兜轉轉了一圈，還是要離開了。

但很快，等不及紀辛閉上了眼，他被淚水模糊的視野忽地被一陣暴漲的綠光籠罩，又有什麼蜂擁而上的東西發瘋一般地摩挲地他的臉龐，仿若惡犬在舔舐一根随時都可能被人無情奪去的棒骨。

在那些細密柔軟的輕觸下，紀辛魔怔了一瞬。他再次察覺到另一股勢力強勢地介入了這具身體的生殺大權。前有無形的力量将他撕扯得渾身龜裂，後面就有另一股力量防脫清冽治愈的溫泉般沖刷他的全身經脈，細細密密地修補四肢百骸，不止不休。

幾乎同一時間，耳邊模模糊糊炸響了藤蔓前所未有的驚呼。

“啊啊啊啊！祂怎麼想的！祂瘋了！”

“那是祂的血！那是祂的血！千百年也才舍得分給我們一滴。”

“紀辛！你做了什麼！！你對祂做了什麼？！”

“竟然......讓祂甯可放棄萬年的修為......來救你。”

紀辛隻捕捉到一些零星的片段，仍然頓住。

沒有想到顧律弛竟然會......為了占據這副身體，做到這一步。

下一秒，紀辛怒極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