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獨孤一鶴，閻鐵珊先哈哈大笑三聲，接着上前來重重地拍着獨孤一鶴脊背，瞧着歡欣非常。

不說閻鐵珊這些年性子養得開朗和順不少，隻說當年他們結伴出逃，路上也算是共同經曆不少風霜，這等情誼就足夠叫他懷念了，此先那點子不痛快在當面見到人後霎時風流雲散。其實若非他已知霍休真面目，再見霍休時，他應該也是這般激動的。

“你啊你，咱們一個在川蜀，一個在關中，得有些年頭不見了。”

獨孤一鶴難得一笑：“有小二十年了，上一次見你還是在武當，木道人邀我們飲茶。”

“是極是極。”閻鐵珊目露懷念之色。

蘇少英在一旁看師父與閻老闆是這樣相處的，眼睛都快要睜大了，他什麼時候見過師父這樣笑過，難怪閻老闆說他們是舊相識。

也不奇怪，二十年前的蘇少英不過三四歲大小，又哪裡知道師父和故友在武當相見過。

閻鐵珊對獨孤一鶴介紹道：“這位是鐘姑娘，此次多虧了她提醒，她父親你也認識，說來是故人之女。”

閻鐵珊在獨孤一鶴手上重重一按。

獨孤一鶴眼如冷電投向鐘芙，鐘芙淡淡一笑：“獨孤掌門，晚輩有禮了，家父單名一個‘仁’字。”

獨孤一鶴心頭一震。

他對着蘇少英道：“你先下去吧，我跟閻老闆和鐘姑娘有事相談。”

蘇少英抱拳告退。

閻鐵珊将其他人也一并屏退，不許他們随意打擾，這才将這些日子發生的樁樁件件的事同獨孤一鶴和盤托出。

聽到鐘芙真名是上官丹鳳，是金鵬王朝的嫡系血脈，獨孤一鶴捋須道：“容在下冒昧，還請姑娘脫靴。”

等鐘芙脫下鞋襪，他定睛一看，果真一腳生有六趾。

她生有六趾不差，可天下間一腳有六根腳趾的人何其多，總不能來一個他就認她是金鵬王朝的後人。

“平一鶴恭請公主聖安，”獨孤一鶴試探道，“微臣有罪，未能完成先王所托，有負于王子，不知王子如今還好嗎，不肖臣平一鶴求見王子。”

“平大人不必試探我，”鐘芙道，“究竟誰負誰，咱們心裡都清楚，我父親已去世多日了，如今也見不了大人你，說來，還是由當年财富引起的，咱們還是先說說眼下事怎麼辦，霍休怎麼處置。”

閻鐵珊反應過來便是一怒，對着獨孤一鶴道：“你這老小子，我聽出來了，你是懷疑我跟公主勾結哄騙你是嗎！”

獨孤一鶴捋須不語。

閻鐵珊看他無言更怒：“騙你有什麼好處，能了了這一樁，你回你的峨嵋，我待在我的珠光寶氣閣，咱們老死不相往來，我能騙你什麼！”

鐘芙倒是能理解獨孤一鶴的擔心，他先前便是聽到青衣樓第一樓在珠光寶氣閣後山的消息便趕來的，他又怎麼确保不是兩人合夥在欺騙他呢。

“其實，這也好說，”鐘芙想想道，“霍天青使人放出青衣樓的消息，那在獨孤掌門身邊焉知沒有霍天青的人。”

“公主是懷疑峨嵋也有内鬼。”

“隻是一些猜測，掌門動身的這麼快，如果不是有那麼一個親近合适的人，霍天青怎麼掌控獨孤掌門的行蹤。”

獨孤一鶴霍然變色。

鐘芙對閻鐵珊道：“霍天青還未死吧，倒忘了問他在獨孤掌門身邊是不是安插了什麼人。”

閻鐵珊喚來看管霍天青的侍衛，叫他再審。

侍衛有些猶豫，先前為留着霍天青一命，七蟲七花膏的毒已經給他解了，但他此番損傷不小，被折磨得出氣多進氣少，侍衛怕再折騰會承受不住。

“天禽門”一脈若死在他手上，他一個小小侍衛也怕承受不住。

鐘芙寬慰他：“放心，區區‘七蟲七花膏’而已，我保他不死。”

侍衛聽了心頭一震，不敢多語，快步退出。

等待的功夫，獨孤一鶴仿佛對她這一年來的行蹤頗為好奇，不住追問。

鐘芙知道獨孤一鶴是心中還有懷疑，她并不介意，除了自己一身武藝無法如實托出，旁的倒是沒什麼可以隐瞞的。

都道多說多錯，但獨孤一鶴聽她所有言論都能自洽，要麼這人說得都是真話，要麼就是她心思缜密到連他都看不出來的地步。

結合種種信息，這時的獨孤一鶴其實更相信的是後者。

可那就代表他身邊确實有人同霍天青相勾結了。

獨孤一鶴臉上不由得顯示出幾分灰敗。

他這神态明顯得被鐘芙同閻鐵珊同時察覺。

閻鐵珊不由得心想，莫不是已經察覺到内鬼是誰？

獨孤一鶴已經有了懷疑，倘若真有這麼一個内鬼，與他親近還知道他的行程的，隻能是弟子中的其中一人了，少英既然早過來了，那就不是他。可無論是剩下的哪一個弟子，他心裡都不好受。

這幾個弟子都是他一手帶大，拜師時最年長的也不過十一二歲，他雖沒有秦生孩子，但這十幾、二十幾年相處下來，說是跟親父子、親父女又有什麼區别，若當真其中有一個同霍天青勾結算計他，無疑是在剜他的心頭肉啊。

等了半柱香的功夫，侍衛過來回話道：“霍天青招了，是獨孤掌門最小的女弟子，叫葉秀珠的。”

閻鐵珊罵罵咧咧：“這小子果真還不老實，霍休許了他什麼好處，叫他一直同老子玩心眼。”

這個峨嵋内鬼不挖出來，等獨孤一鶴同他們一心又要費些功夫，捉那霍休就又要費些時日。

他正要發脾氣就聽身側一聲巨響，他轉頭一看，竟是獨孤一鶴硬生生拍碎了他一張桌子。

“我要親自去審問，嚴立本，你允不允！”

閻鐵珊一擺手，示意請便。

獨孤一鶴跟随侍衛去往牢房，鐘芙、閻鐵珊自然也一同在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