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碩大的腦袋從屋檐外倒伸進來,肩上包袱垂在腦下,兩粒烏溜溜的眼珠在二樓這麼環視一圈,這人跳将進來,哈哈大笑道:“可叫我嶽老二找到了!說,那殺了雲老四的段家小子在哪兒!”
這人正是四大惡人之一的“兇神惡煞”嶽老三,他不忿葉二娘排行第二,對外總是自稱嶽老二。
嶽老三枯瘦的右手向離他最近的朱丹臣抓去,朱丹臣反手拿起自己的兵器順勢向前一擋,判官筆擋在他和嶽老三中間,他這麼一擋,頓覺自身前傳來一股大力,立時右腿前踢,踢向嶽老三右腿膝蓋,嶽老三右腿一彎當即躲過,朱丹臣一腳踢空,緊跟着轉向又去踢他左腿膝蓋,嶽老三左腿一擰反應極快地躲了過去,兩人上半身不動,短短片刻間腳下已經過了數招。
這時褚萬裡的鐵杆、古笃誠的闆斧、傅思歸的熟銅棍都已經到了,鐵杆上系着的鋼絲柔鞭擊向嶽老三背後,闆斧劈向他腰身,熟銅棍掃他雙腿,嶽老三頭向下一縮,鐵杆當即從他頭上擦過,右手伸手向後一揮,正抵住闆斧木杆,雙腿一跳,跳落時右腳踩住銅棍棍頭。
褚萬裡鞭子一擊不中,差點打中朱丹臣,立時鐵杆下壓,欲打落嶽老三抓住判官筆的左手,嶽老三手一縮躲過鐵杆,朱丹臣趁這時收回判官筆擊向他小腹,豈料又叫嶽老三抓住,那鐵杆落地之時杆頭長鞭也被嶽老三一腳踩中。
四人兵器被同一人所制,這時欲要收回都覺被一股大力撼住,朱丹臣棄筆出掌,擊他胸前門戶,其餘三人都空出手不要兵器,向嶽老三前胸後背擊去,嶽老三猛一後縮躲開朱丹臣右掌,喝道:“四個打一個,當真是大理的好漢!”
說罷,左腳右腳各自在地下一碾,兩下裡将鐵杆銅棍踢開,右手一震,猛地将古笃誠震開,那銅棍自是被他踢得左前方飛去,鐵杆卻直沖褚萬裡前胸,他雙手握住前段,可那力道之猛應是克制不住,鐵杆堅韌,這捅在胸口上非給戳出個大洞不可,其餘三人相救不及,目眦欲裂,正是要命之時,忽一陣呼嗬風聲,一支銅棍從側面飛來,一下子擊在鐵杆上,一側受力當即将鐵杆打落。
幾人立時向一側看去,見出手的卻是坐在左近的青衣女郎,那銅棍打落鐵杆卻并不落下,隻見那女郎背手一彈,“當”的一聲響,尾端橫了半圈猛地敲在嶽老三後腦上,直把他敲了個頭暈眼花,褚古傅朱四人不免驚駭,因她方才出手不過是彈指催動銅棍,那銅棍何其堅硬沉重,在她手中卻如小兒玩具一般,何況他們四個都未曾傷到嶽老三,這姑娘一出手當即就分出高下。
四人均想:“好俊的功夫。”
褚萬裡大聲謝道:“多謝姑娘相救。”
阿紫心道:好說好說,前世算你因我而死,姐夫惱我許久,今時就救你小命一次。
嶽老三摸摸光圓的後腦,氣道:“怎麼又來一個!”
他一瞧這青衣女子離褚古傅朱四人極近,方才又出手傷他,認定她同那四人是一夥,叫道:“好好好,四個是殺,五個也是殺!死之前你們最好痛痛快快地說那龜兒子在哪兒,我好給段老大交差!”
小阿紫氣道:“鐘老大,他罵咱們!快,叫他知道知道你的厲害!”
嶽老三伸手向她抓來,鐘芙冷笑一聲,青色衣袖之中,拇指與食指已然扣起,三指微張,正是蘭花拂穴手,她的蘭花拂穴手谙熟于心,已經練至指出心随之境,這一拂精妙至極,正接連掃過嶽老三左手陽溪、陽谷、陽池三穴,他左臂當即麻痹癱軟,隻覺半邊身子難以動彈。
他立時向一邊跳開,使勁甩着左手,可那種麻痹勁仍是難消,他大叫一聲:“好好,女娃子功夫不錯,值得我嶽老三過幾招。”
他獰笑一聲,将背着的包袱取下來,從包袱中抽出一把短柄剪刀來,原來他背後一直綁着兵器,先前不動用隻是覺得四人不值得他動手罷了。
鐘芙見那剪刀形狀的兵器剪口處一排鋸齒,倒好似鳄魚頭,她笑道:“怎麼隻有頭沒有尾巴,難道這就是俗語說的‘顧頭不顧腚’?”
近旁忽然傳來幾聲噴笑,嶽老三氣得哇哇叫,鳄魚尾自然也是有的,正是一條軟鞭,可他左臂酸麻,此刻自然是使不出力氣用軟鞭,他揮着剪刀沖來,有人叫道:“姑娘小心,我來助你!”
“不必。”怕真有人過來反倒給她添麻煩,鐘芙将身側闆凳踢開攔在四人身前,江湖規矩,主人家已經阻攔這時再要上前可就是小瞧輕視之意了,古笃誠道:“這姑娘好俊的功夫。”
餘下三人都樣做此想。
那剪刀豁口寒光凜凜像鐘芙剪來,她伸手拾起桌上筷子,木筷與鋼剪撞在一起,嶽老三心想任你武功非凡,但筷子始終是木頭做的,難道比鋼的還要堅硬不成?張開豁口就要剪斷木筷,鐘芙右手一縮,筷子正點在一排鋸齒中的其中一個上,當即将那齒片擊飛,嶽老三啊呀一聲,不剪筷子,向她喉頸剪去,有聽得當得一聲,木筷又是擊在鋸齒上,當下鳄嘴又少去一顆“牙齒”,嶽老三花了大力氣打造了鳄嘴剪出來,這下被人毀去兩片利齒可不心痛至極,手上動作愈發快了,當下隻聽得叮叮當當聲不絕于耳,兩排冷森森的鋸齒都叫鐘芙給拔了個幹淨。
朱丹臣忍不住笑道:“這下好了,鳄魚嘴變沒牙的老公公了。”
鐘芙笑着看了他一眼,倒是覺得這人說話甚和她心意。
嶽老三一揚手将鳄魚剪甩開,右手一抓包袱,赫然一條軟鞭拿在手中,軟鞭上纏着密密麻麻鋼刺,隻鞭頭是精剛磨成的細錐,啪的一聲已将桌子擊成兩截,木屑紛飛,鐘芙衣袖一擋,那軟鞭适時飛來,鐘芙筷子脫手,木筷将鋼鞭蕩開,素手一揮,掌風卻将鋼鞭擊在地上,在地面上留下深深一道鞭痕。
嶽老三右手一抖,長鞭又要揮來,鐘芙足下一踏卻将軟鞭梢頭踩住,這下子卻跟先前嶽老三踩住褚萬裡、傅思歸武器一樣了,嶽老三奮力抽鞭,當即覺得那鞭子是被什麼巨石壓住,以他之力竟然抽将不出,他心中不免驚駭,心想:這女娃娃這般厲害,嶽老二我今日是遇到強敵了,被這麼個年輕小娃制服住,嘿,日後還不知怎麼被姓葉的嘲笑。
他右臂肌肉鼓脹仍是抽鞭不出,隻憋得面紅耳赤,待要棄鞭不用赤手空拳忽然鐘芙足下一撤,他勁力使了個空,當即向後跌倒。
這一跤跌得可當真是狼狽,差點一骨碌滾下二樓去,嶽老三翻身起來正好對着窗口待着的白雕黃犬,眼見它倆兩雙眼睛都望向自己,仿佛人一樣大有譏嘲之意,他當真是氣急敗壞,心想,死狗和破鳥也敢笑他,他非煮來吃不可,正氣得吱哇亂叫,忽見那白雕雙翅一伸,翼展竟然七八尺之長。
白雕利爪勾住嶽老三肩頭衣衫,振翅便沖出樓外,嶽老三在空中嚎叫,想要揮臂擊打卻無論如何也夠不到它,正在這時,莽牯朱蛤忽然吼叫一聲,鐘芙神情一變,彈指向樓外,隻聽得嗤得一聲響,已将激射向白雕的一粒飛石擊成粉末。
白雕忽然松開利爪,任憑嶽老三從空中落下,天邊盤旋一圈飛入樓中,落到鐘芙伸處的手臂上。
酒樓内走進個青袍怪客,漆黑長須,面色僵硬,他柱杖上得二樓來,口唇不動,卻有聲音響在衆人耳邊,這人看向鐘芙道:“大理一陽指,你是段氏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