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弟子大着膽子上前去在全冠清鼻息下一試,回首對着四長老道:“全、全舵主死了。”
吳長風坐得離全冠清最近,自然知道昨晚上他已經是死的不能再死了,這時丐幫百餘名弟子人人心頭駭然,到底昨晚來的是人是鬼?
若說是人,他們這些弟子将廳中坐得滿滿當當,怎麼沒有一個人挨到他的一片衣角?聽到他的一句喊聲?若說是鬼……弟子們都不敢細想,人人打了一個哆嗦。
宋長老從座位上起身,這時他已然能夠活動,四肢百骸沒有任何不适之處,仿佛昨晚受困疼痛隻是大夢一場。
座下弟子有人問宋長老道:“我們、我們全舵主怎麼辦?”
這名說話的弟子乃是大智分舵的副舵主李春來,向來對全冠清唯命是從、馬首是瞻,全冠清密謀廢去喬峰幫主之位,他自然是全情知曉的,當時如何的躊躇滿志,此刻盡數化作了滾滾的冷汗。
宋長老亦是受了不小的驚吓,對李春來道:“将你們全舵主葬了吧。”
至于兇手如何追查,他也全無主意。
李春來說了一聲“是”,伸手便要去扶全冠清的肩膀,這一扶之下,全冠清腦袋向後軟軟地塌了過去,李春來“啊”的大叫一聲,猛地向後竄去,衆人定睛一瞧,隻見全冠清頭顱與肩膀之間骨爛如泥,這筋斷骨碎的手法一瞧便是出自“鎖喉擒拿手”,而鎖喉擒拿手向來是馬大元的絕技,這馬大元也正是死在自己的鎖喉擒拿手之下。
一時群情嘩然,人人瞧見全冠清背後那個血淋淋的“殺”字都覺得大有深意。
有弟子顫聲道:“昨晚是個人嗎?”
有弟子道:“那麼大的動靜,難道不是兩個人?”
也有人說是三個人四個人,到底是幾個人誰也說不準,乃至于到底是不是人,這些弟子都不敢出聲了。
吳長風脾氣最爆,鬼頭刀從腳下挑起拿在手上,刀刃如雪,指着李春蘭喝道:“全冠清到底還做了什麼好事!”
李春來大驚失色,除去密謀廢去喬峰幫主之位這件事之外,對于全冠清到底還有什麼籌謀,他是丁點兒也不知道。
奚長老忽然道:“幫中執法長老和傳功長老到底被你們囚在哪裡?快說!再吞吞吐吐晚說一刻,我要你人頭落地!”
李春來半點磕吧不敢打忙道:“被全舵主囚在鄱陽湖的遊船之上。”
宋長老立馬吩咐其餘弟子:“快去将傳功長老、執法長老和四個分舵舵主一齊請來。”
弟子之中有人問道:“那喬幫主……”
四長老面面相觑,仍是宋長老說道:“出了如此大事,怎麼能不知會幫主。”
……
對于丐幫在廳中的鬧劇要如何收場,鐘芙、段譽、喬峰乃至蕭遠山四人都沒有任何想法,喬峰一直墜在蕭遠山身後,蕭遠山内力不俗,又在少林寺偷偷修習了數十年般若心法,喬峰使出全力始終無法越過前去,可叫他放棄不追,他又無論如何也做不到,隻因他有預感,自己的身世之謎,在此人身上才會有完整地解答。
他見這人背後衣衫飄飄蕩蕩,那被拳風擊碎的衣襟背後已經隐隐約約透出他骨骼肌膚,這時天邊已然微亮,透過日光,喬峰隐隐約約能看到此人背後正畫着一個刺青,宋時刺青蔚然成風,人人都以刺青為傲,喬峰胸前背後也有刺青,向來不以為意,可他瞧見這人背後的刺青與自己背上的一般相像,急于奔向前拉開這人身前衣服,看看他胸前是否也畫着同樣的狼頭。
鐘芙揭穿他契丹身份,全冠清罵他是契丹野種,他心中不敢盡信也不敢肯定,到此刻卻隐隐約約有一種大石即将落定之感,他大喊道:“喂,你停下,你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世?我的父母是誰,我到底是不是契丹人!”
這喊聲中飽含着這段時日以來喬峰所受過的委屈,他心中的悲憤漲到極點,任誰也能從他的這句話中聽出他的悲痛之意。
蕭遠山猛地在前面站住腳:“漢人、契丹人都是人生父母養,難道誰比誰高貴,漢人中也有懦夫,期待人中亦有英雄好漢,你追問自己的身世有什麼意思。”
喬峰道:“契丹人性烈如虎,對我大宋百姓造下多少冤孽?我自認是宋人中的好漢,就算是做契丹人,那也絕不做不恥之事,可這不是我不知身世的理由,我不能做個糊塗鬼。”
他又道:“我不想與你争論契丹人到底是善是惡,我隻想知道你到底是誰。”
他想起鐘芙曾經說過自己的親生父親尚在人世,喬峰顫聲道:“你告訴我我姓什麼,你是我的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