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屬于緻幻藥物的味道與酒氣混雜,我知道吉米不僅僅在今晚隻服用了這些,站在俱樂部另一端,我的眼睛卻仍然能夠穿透牆壁,洞察到他伴随起哄聲用卡片将白粉劃作細長窄線。
當注射器被插進血管中,反複推開藥物迎來血液幾次之後,我想,他此刻早就沒了半點理智的意識,不放心的透過後視鏡看向踩下油門的布朗,确信他不是與這個無力躺在車椅上,被藥物控制的靈魂提前勾結,要将我用五十美元賣出的背叛者。
鳴起的車笛,穿梭的街道,紅色綠色的燈光照耀,我不顧雨水順着縫隙拍打到發尾上面,執意敞開了窗戶,好像這樣就能夠完全裝作沒聽到被吉米說出來的那句:“你今晚會留下了陪我嗎?洛尼?”一樣。
我沒勇氣面對他。
我心知肚明,自己最不屑一顧,又最能夠激起心中憐憫,來自其它人的表現反饋是什麼樣的。
警鈴有意堵住耳朵,不讓它聽到任何蠱惑性的語言,但卻仍然好奇着,如果我真的在此刻回頭看看吉米,看看他瘦弱的身體與側過頭看向我時散落的黑色卷發,會不會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令我曾對待安琪那樣的态度重新返回,充滿憐愛的撫摸着有些發燙的臉頰,告訴他:“好,我會做一切你想要我做的。嗯……你知道嗎?你現在看起來,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樣,脆弱又讓我感受到被依靠。”
吉米的聲音穿過琴箱與車體碰撞出的聲音傳來,帶着滿滿的笃定,他以為我一定會留下來,哪怕他已經翻過那些寫着所有日程的文件,知道我要在明天一早去到《亂世佳人》在德克薩斯搭建好的拍攝影棚裡,也毫不在乎般拉過我的身體,手掌攀上脖頸位置想要發洩般緊握。
“說你會留下來,說吧,洛蔓貝爾,說你會陪陪我…我不想在自己生日的這一天還一個人度過長夜……”
“可是吉米,”我帶着滿臉遺憾的回過頭,語言卻沒有放軟半分,“我沒辦法這樣做的,我明天還有事。”
随着過分直白的語言,我們兩個人之間的氛圍突然急轉直下,眨動的深綠色瞳孔在某一個瞬間找回了理智,又或者吉米從來都處于亢奮導緻的瞳孔過分擴大狀态,早已經熟悉了該怎樣與藥物在身體中保持友善,在不争奪身體主控權的前提下,說出自己内心真實的想法。
沉重的寂靜被融入呼吸間,但我并不覺着這是比浪漫代表的血腥更難以面對的味道與口味,樂此不疲的整理起挂在耳垂上面的鑽石耳環,嘩啦嘩啦的響動安撫了我的未知緊張,但奇怪的是,在之前,這種過大音量的嘈雜才是最能激發我恐懼的聲音。
我看到吉米安靜的注視着我,某種命懸一線的被捕獵物一樣,垂下眼,失望滿滿展現時,借着酒精或是真心,他終于問出了那句話。
“溚德林,我時常好奇,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愛過我呢?”
“這些話可太愚蠢了。”
吉米罕見的态度令我快速反駁起來,但又實在沒辦法覺着此刻是合适說出心聲的時刻,因為世界上所有人都知道,一個人無論怎樣努力,都沒辦法拉回執意走向瘾君子道路的人,但其中原因究竟是我不想,還是我真的不愛他?
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是不是要介于由我與吉米組建的家庭來告訴他:“不,詹姆斯,如果你真的想好好活下去,就不要接二連三的讓我對你因為這些藥物問題産生厭惡了。”
但這裡是好萊塢,這裡是搖滾明星的世界。
我在前幾個小時還信誓旦旦的說了自己不愛吉米,現在卻想要像是拯救者一樣拉他一把,将他從混亂生活中拽到自己的身邊共度平穩。
這是怎麼發生的?
我把這一切都怪在了星座上面,用手指在真皮座椅上面描繪着:“五月二十三,雙子座,她出生時失去了母親,接着,又一次失去了她。”,并不着急對吉米的敷衍态度與搪塞,等到終于靈感全部被揮灑,才湊近埋在了他的頭發中。
“我當然愛你,吉米,”我聽到自己的聲音中有着一種不容懷疑的堅定,手指扯過黑色的發絲,緊緊勒過手指,直到它們随着力度轉為不過血的慘白,才又開了口:“我不喜歡你的那些朋友,也同樣不喜歡陌生的氛圍,沒有重點的對話,但是為了你,我還是來到俱樂部裡,與那些人成為了朋友,對不對?”
“我也想相信你愛我。”吉米困倦的雙眼慢慢閉合了起來,搖籃車中的嬰兒一樣倚靠在我的懷裡,他歎了一口氣,可我卻不太确定這是真情流露,還是他一向面對女人時耍的花招。
哼出的曲調音準無法被準确捕捉,但吉米就在我面前,我看着他,試着從他的臉上看到自己此刻的模樣,直到我受到他全部的蠱惑,湊到他耳邊輕聲問道:“吉米,你想和我有一個孩子嗎?我們兩個的孩子…你覺着做母親的我會是什麼樣的?會不會和安琪一樣,也果斷的轉身離去呢?”
疑問被淹沒在稀疏流下的淚水中,浸濕吉米發邊的液體帶着我來到德克薩斯,出現在阿倫小鎮,漫步在夜晚的冷空氣中,與穿着碎花裙的骨肉皮女孩洛麗,拿着拜訪禮物的安一起,敲響了漢克一家的木門。
開門的是佩吉、吠叫出聲的是名為小瓢蟲的獵犬、站在後院,擺弄天然氣的是漢克與他的鄰居們。
這是安的家,這是能夠遠離鏡頭紛擾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