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知道伊麗莎白與洛麗無聊的戰争究竟以誰取得勝利而結束,一聲在夜晚蕩出回音的關門聲響過後,重新出現在我身邊靠近的女人似乎在我半夢半醒之間伸出手臂小心翼翼的環繞起我來。
已經閉上的雙眼不想看向任何人,可皮膚卻有着自己的觸感記憶,早早的在親吻到來之前識别出了伊麗莎白的手臂線條,與靠近脖頸處,貪婪想要嗅走全部其它女孩氣味的高挺鼻梁。
“洛蔓,”她小聲的喊起我,聲音就像是随時會被暴風雨拍到地面上的螢火蟲一樣急匆匆的躲避着任何有可能出現的傷害,早就已經忘記了自己前往我身邊的路程有多遠或是多複雜,躺在我身邊時,似乎有幾滴淚水形成了世界上最小的湖泊,她就快承載不住所有的水汽,直愣愣的,任憑它們順着我的下巴一直滑落到胸口,但卻還是不忘記問出自己早已經不需要被問出的問題,“你想我嗎?其實安告訴我,我應該在那些愚蠢的音樂節停留更長時間,但是我太想念你了一些,你也知道的,對不對?”
“我不太知道,”我完全沒去在乎伊麗莎白想要袒露出來的真心,所有會被運作的腦細胞都在不知疲倦的停留在奧利維托電影的劇本上面,思考着自己是否有能力又一次演出驚悚的,揮舞錘子砍掉别人雙腿的偏執女孩。
但顯然的,面前的伊麗莎白并不能透過頭骨讀懂我的想法,因為她最不同于洛麗的一點就是,她實在從不懂得看眼色。
不老實的手指摸過額頭,從鼻梁一路下滑到下巴,停留在因為瘦了幾磅所以如同錐子一樣尖尖凸起的下巴上面,她似乎又一次印上了親吻,但隻有短暫的半秒,身體就被我氣憤的從床墊上推倒床邊。
“你能有一會兒别來打擾我嗎?”我毫不掩飾自己的壞脾氣,但伊麗莎白早就習慣了它們嗯多變程度,被訓練過一樣沉默寡言的坐起身,等到五分鐘後,一切都随着時間被埋沒後,她不計前嫌的身體又會再一次貼到我的身邊。
炙熱卻仍然散發冷氣的淚水并不能被賦予伊麗莎白期盼的能力,如願以償的令我産生愧疚,所以,那些強忍住的抽泣聲中帶着無可奈何,與對肆意傷害的妥協。
我實實在在無法理解像是伊麗莎白的依賴,希望她快些認清現實,清楚無誤的知道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可以與她談情說愛的對象,而是終于從她不知為什麼湧出的期盼中睜開眼,卻毫不關心淚水緣由,殘忍的在她的懷裡問出那句:“你把洛麗趕走了,那下一次當你有需要離開我的演出計劃時,我又要喊誰來陪我呢?”
身後傳來長久的沉默,女人的身體一瞬間快速轉移到我面前灰色的瞳孔被悲傷承載,無邊際的海面上出現在小小紙船一樣來回晃動,伊麗莎白擦幹了淚水,小貓一樣蹭過我的手掌一側讨好的模樣像是她真的在乎我一樣虔誠。
“那我就不去演出,難道不可以嗎?洛蔓?”她眼睛撲閃着,難掩語氣中的顫抖哽咽,卻還是執意問道:“我知道溚德林經紀公司裡面的人都在為你工作,洛蔓,難道你不能讓我留在你身邊嗎?隻有我們兩個,當然,還有吉米……”
伊麗莎白的後半段話中被一股難以掩飾的嫉妒占據,她似乎想要為自己的委屈聲讨些什麼,卻又在同時知道,其實她并沒有任何資格說出那些話來。
不過,或許這隻是我對于她最後的一點善意揣測,因為她現在正在安慰自己的同時抛出無法被回應的問題,膽小又大膽的問出那句:“你是在乎我的,對不對?因為如果你不在乎我,當然就不會這樣對我了。”
哪樣對她?
我不太清楚伊麗莎白從哪裡得出的罕見愛意,遭受情感虐待時一遍遍的洗腦自己挑出碎裂的糖果渣,說服自己從其中品嘗到一丁點兒的在乎與愛,但她确實從來都是如同在戰争時期對離開的愛人戀戀不舍,數次在寂靜的夜晚出現在門口,耐心等待着或許會出現身影的,面對愛時變作分外堅韌的那種女性。
雖然我相信,甚至是堅信着,在我身邊停留的她隻是在執意放縱令自己身上的光芒泯滅,因為無論從那種角度來看,迷茫的追尋離去背影的那個人都不應該是她。
一瞬間的恍惚愧疚令視線長久的打量着面前的人,她顯而易見的奢望在我身上似乎無路可走,我本來想告訴她,如果她想的話就快一些為自己找到比我更合适自己的午夜陪伴,但卻隻能用戴着婚戒的那隻手沉默的摸過她的臉,而當它們逐漸被黑夜誘發着變得愈來愈大時,我的身體就像是被牢牢粘在原地一樣無法挪動分毫。
我知道了。
原來當一年半以前的麥克看着躺在自己身邊,祈求安穩的女孩時,心中從來沒有浮現任何了不得的愛意。
小小的念頭像是土壤裡面最翠綠的一株種苗,無聲的吸引所有目光似的想要将我的身體從柔軟的床墊上掀翻,在被暴雨淋濕之前撥通永遠在座機裡面處于第一順位的聯系人,用一副無理态度質問麥克,無論如何也要将疑惑問個清楚。
但該死的,這實在太可笑了一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