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直到如今才看清一切有多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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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薛家馬車在榮慶坊外停下,安平晞與薛琬琰作别後,帶着桑染往回走。
桑染手中拎着兩個盒子,喜道:“二公子看到一定很高興,難得小姐如此有心。”
安平晞道:“你這是在罵我以前沒心沒肺?”
桑染吓得急忙解釋,安平晞還欲再逗她,卻聽桑染道:“小姐快看,将軍和大公子回來了。”
擡頭望去,遠遠看到府門口一堆人馬,的确像是父兄回來的陣勢。
她便有些躊躇,刻意轉頭問話,又放緩了腳步,才避開了在門口碰頭的尴尬。
安平晞舒了口氣,腳步輕快地穿過前庭往回走,誰承想剛過儀門,擡頭就看到廊柱下兩人在說話,正是大哥安平曙和大嫂秦氏。
“晞兒,”安平曙也看到了她,三步并作兩步走了過來,朗聲道:“去哪玩了?這麼晚才回來。”
安平晞看到他們夫婦,隻覺如芒在背。
她福了福身喚了聲大哥,又沖廊下的秦氏行了個禮,眼神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時,不由呼吸一窒,忙收回了目光。
安平曙拍了她一把,疑惑道:“才半月不見,怎麼蔫成這樣了?”
他身材高大氣宇軒昂,且剛回來尚未卸甲,所以安平晞站在他面前顯得尤為嬌小。
安平晞低頭苦笑道:“許是逛街逛累了,讓大哥見笑。”
安平曙回頭沖秦氏道:“柳娘,母親身體不好,無暇照顧小妹,你這做長嫂的可得上點心,飲食方面尤要注意。”
秦氏嘴角微微抽了抽,不遠處的侍立的丫鬟忙過來扶着她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
“夫君教訓的是,的确是妾身的失誤。”她推開了丫鬟的手,袅袅娜娜上前請罪,粉面低垂細聲道:“夫君莫要動怒,容妾把話說完。”
安平曙忙扶住,道:“柳娘辛苦了,為夫怎會生你的氣?”
秦氏這才舒了口氣,一手扶着他的臂膀,一手輕拍着胸口道:“那就好,夫君在外奔波已是萬分辛苦,妾在後宅操持家務,實在微不足道。”
她說着悄悄瞥了眼安平晞,又仰頭望着安平曙道:“妹妹氣色不好,想必是那晚受驚了。說起來,夫君該為妹妹配幾個武藝高強整齊好看的護衛,你瞧瞧咱們家那些護院,個個五大三粗滿面兇煞,妹妹一個黃花大閨女怎麼帶的出去呀!”
安平晞已然猜到她要說什麼,卻是懶得辯解。
重來一世,她覺得秦氏也挺可憐,便不欲與她計較。
“那晚受驚?怎麼回事?”安平曙面色微變,語氣緊張道。
不等安平晞開口,秦氏已将她私自出宮連夜進山找安平曜的事娓娓道來,又說了次日早上暈倒,吓到了母親和孩子。
安平曙氣的夠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斥責,安平晞靜靜聽着,饒有興趣地看着秦氏和身後丫鬟演雙簧。
最後安平曙氣消,扶着柔柔弱弱為了勸他差點動胎氣的秦氏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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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桑染氣鼓鼓地望着他們的背影,小聲道:“您怎麼一聲不吭?”
安平晞回頭靜靜看着她,眼神如利劍般仿佛能把人洞穿。
桑染對自己的愛護和對秦氏的厭惡是無法作假的,可她後來又為何受秦氏指使給自己下藥?
秦氏想害她,卻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所以她還沒有瘋,秦氏倒先瘋了。
可那又如何?最終衆叛親離聲名狼藉的是她,在衆人眼中秦氏卻是個無辜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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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吧!”她最終什麼也沒說,穿過夾道往自己的小樓走去。
等她收拾妥當去用晚膳時,隻見廳前燈火通明,丫鬟小厮們正托着菜品魚貫而入。
夥房主事站在門口一樣樣檢視,看到安平晞過來了,忙讓到一邊滿臉堆笑道:“大小姐,今晚有您最愛的松江鲈魚幹鲙!”
安平晞略略點頭,微笑道:“有勞七叔了。”
衆人皆已入席,就差她一個了。
主座設在屏風前的地台上,兩邊挂着錦羅繡幔,數盞巨大的青銅連枝燈已經升起,映地滿屋華彩。
安平晞緩步走了進來,此時的她應該腳步輕快滿面春風,印象中這是她為數不多的快活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