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日子,前朝看王謝兩家臉色,後宮之内仰仗太後鼻息。太後曾經最是看不上他這種不學無術的纨绔,是以即便陳氏太後母儀天下,蕭明睿也不曾親近這人。卻不曾料現如今,會是這般模樣。
他慌亂無比,而江如一連裝都不裝了。世家把持朝政多年,昭興帝同嘉武帝實行平衡之道,本就是在走獨木橋。現如今,這走橋的人突然變了個,成了恐高的蕭明睿,這下,如果沒有人推他一把。這個皇帝,遲早會成為架在岸邊的傀儡。
“陛下,為今之計,隻有依照皇妹所言。削弱世家,将權勢掌握在自己手中。”
蕭明睿那身裝出來的氣勢,時常卸了個幹淨。他惴惴不安,手指硬扣着桌邊,低聲道:“我,我不敢。”
江如一逼他:“陛下,你可以。”她那雙鳳眼裡露出野心,堅定無比。皇帝忽然安靜下來,他看向江如一。
他這個皇妹,年方二九。一身華美長裙,襯得膚色白皙,唇紅如脂,在清麗的面上點綴了一點鮮紅的顔色。她就站在太華殿前,不卑不亢,不躲不避,似乎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動搖她,也沒有什麼事情能夠打敗她。
這樣的一個公主,身上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氣質。
她這樣說,就一定能夠做到。
“真的嗎?”皇帝喃喃道。
江如一一甩衣袍:“真的。”斬釘截鐵。皇帝看向她,江如一繼續将為說全的信息補足,“陛下,如今正是機會。連城張氏勳貴世家,膽大包天,竟然敢私吞糧草。而裕城金氏,更是無法無天,竟然在鐵礦之中摻雜劣等礦石制作劣等兵器。更何況,這裡還攜帶了琅琊王氏……”
琅琊王氏,那可是百年士族。皇帝看向江如一,不知道她想幹嘛。
江如一:“王氏,我們不能動。但是謝氏和陳氏,一定會趁機咬他們一口。陛下既然讓廷尉陳聞興去徹查琅琊王氏,那便是認同我的推測。”
那日,皇帝回宮休憩。卻不曾料房梁之上竟然出現一個黑衣死士來。這人帶着二公主的親筆書信,将離山變故告知,并且親筆提了解決之法。
而在大殿之上,情急之中,皇帝還是采納了。
江如一繼續說:“既然這些貴族這麼喜歡囤積錢财,正好國庫當中缺少銀錢,而這批需要趕制的兵器也要錢财來制作。陛下何不一視同仁,将所有世家統統查一遍。”
皇帝立即道:“這怎麼可能?這些世家大族,怎麼可能站在那兒讓你進去查?”
江如一說:“不患寡而患不均,隻要陛下将那些百年大族查一遍,剩下的都不足為懼。”
皇帝:“誰會領頭心甘情願讓你查,皇妹,你這是異想天開。”
江如一站在下首,身子挺拔:“琅琊王氏不就是一個現成的突破口嗎?”
确實,琅琊王氏本就與離山扯上了關系。若是拒絕查探,别人隻會認為他們心虛,還不如大大方方的站出來,隻要小心規避,百年清貴的名聲還是能夠保全的。可這事,壞就壞在誰能夠去做這件事。
江如一拱手自薦:“陛下,皇妹願領兵前往。”
皇帝看向她,“你?你能行嗎?”
江如一說:“我一個人肯定是不行的,但是,我若是組建一支衛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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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城
環嶺十三城之中,裕城是一座建在山坳之中的城池。兩面環山,将其包住。再有兩面修築大道,來往商隊車輛便可暢通無阻。是以此地繁華,逐漸成為一座人口繁盛的城池。一座大河從山頂傾斜而下,在河水盡頭,山腳下,是裕城所在的兵器所。
右尚方背着手巡視,兩側是忙碌不休的鑄造師。
有探子慌張來報,離山之上大火紛飛,怕是事情敗露。
金盛手中直冒虛汗,當機立斷燒毀所有兵器。底下的人行動了起來,一會兒功夫,這武器所裡便燃起大火。
片刻後,一隊輕騎便從大道之上疾馳而來,正好看見濃煙滾滾。
領頭之人雖年輕,卻極快組織百姓救火。
而此時,一夥兒黑衣刺客正從兩邊包抄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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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皇帝突然站了起來,怒極反笑,“你讓封思敬率領城防營将士去了裕城金家?還是在昨日?”
江如一點頭,說:“這也是無奈之舉,離山大火他們肯定能夠聽到風聲,若是心中有鬼,必然早先就要銷毀部分礦石。不若如此,便隻能等他們銷毀罪證。這都是臣的主意,假傳聖旨雖有罪,還請陛下從輕發落。”
皇帝站了起來,感到了深深的無力感,眼前一黑,直接被氣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