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他庶族出身,沒有利益糾葛。
畢竟,他眼神純淨,沒有邪心。
于是,江如一頭一次伸出手去,将那逐漸發黑的傷口捂住。
裴淮川當真是要被她氣笑了:“公主殿下這是在掩耳盜鈴嗎?”他上前兩步,走到她面前。也不知道這匕首裡淬了什麼毒,讓他眼前陣陣發黑,而自己渾身的武功就像被凝滞了一般。
這匕首上的毒藥,許是為他量身定做。
江如一顫着手解開他的腰帶,裴淮川一把攥着她的手,曲着身子,喘着粗氣問:“公主殿下這是要做什麼?”
他離得近了,似乎感受到了她渾身的顫抖。
她應該是想要救他的吧?
江如一說:“救你。”
裴淮川歪着頭看她,大半身子都壓在江如一身上。江如一扛着他,把匕首拿出來又準備往前刺,卻被裴淮川一把抓住。她似乎看見了他臉上顯現出的問号?
江如一說:“解藥在青鳥那裡,要想死的晚點,須得再用刀尖剜去血肉,阻止毒液蔓延。”
他或許是别無他法,又或者是信了江如一的話。垂着眼,委屈巴巴的看着。
那雙素白修長的玉指解開腰封,一點點剝去衣服,露出一截勁瘦的腰身來。他似有些神志不清,額頭垂着,觸到了她的發頂。江如一也沒動,由着此人越發放肆的靠在她的身上。
此毒名為春日醉,中了此毒者,是江湖上有名的安樂死。就算是發現了諸多不對,也沒法興起反抗的心思,不想報仇,不想殺人,甚至連身上武功都無法動用。且神志飄飄,恍若喝多了的醉漢一般。
她想,這人還不該死。
兩人靠在一處,江如一用沾了稀釋解藥的刀劍剜去一部分血肉。這人痛得直哼哼,一雙手搭在她的肩上,也隻是克制無比得縮了縮。
江如一正想動第二刀,不曾想裴淮川竟然将她攔腰抱起,飛身而出。幾把飛刀正直撞地面,閃着銀光。刀尖隐隐有黑,應當是淬了毒的。
不好!江如一心口直跳,竟然有刺客追上來了,還這麼快?
不對?她敏銳的看見,這些人用的都是暗器,飛刀,柳葉刀,銀針,不像是一夥人。
“裴淮川,快走!”江如一低聲道,她掙紮着下地,這人神志不清,武功有損,但兩人一起跑還有一線生機。
“公主,你現在,後悔刺傷我了嗎?”裴淮川一邊躲,一邊說。那雙眼裡的委屈似乎都要溢出來了,可卻始終沒有得到小娘子的回應。
他心下震顫,又十分着急,卻不得其法。
江如一從不曾為自己做過的事情後悔,雖然沖動,且給現如今的他們造成了巨大的麻煩。可背後冷箭,不能不妨。
這人忽然瘋了似的放聲大笑起來,面上由蒼白如雪,不知何時漫上了幾抹陀紅。整個人歪歪扭扭站不直,卻伸手抓了抓江如一的衣襟。但那截布料似乎也同他開玩笑一般,一前一後,一左一右,像蛇一般滑不溜秋。
江如一隻看着這人東歪西倒,對着空氣抓影子。随後空手接住了那些刺客飛過來的毒針,手上頃刻間見了血。
這人卻變得越加興奮,搖搖晃晃撿起地上長劍,一個個歪歪扭扭的劍招在他的手下成型。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殘影揮出,将靠近的不軌之徒殺了個幹淨。
有人見勢不妙,退走欲逃。
那春日醉似成了助興的良藥,他眯着眼,将人捅了個對穿。衣物大敞,隻腰間松松垮垮系着一條繩。血線從腰間留下,手上是黝黑的毒血。
那張暈乎乎的臉上,撒滿了偷襲者的血。
他,竟然将所有刺客都殺了。
還是在身中兩種毒藥的前提下。
這樣的功夫,根本不像他平常表現出來得那般。也許,整個郢都,他都沒有對手!
江如一的心底冒出一股寒意,那雙純良的眼神之中,似乎蟄伏着一條陰冷的毒蛇。
他果真隐藏了什麼。
裴淮川殺性大發,最後卻握着一把滴血長劍,一步步向江如一走近。
她克制着,一步步往後退。
這人,許是已經在毒的作用下失去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