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醉絕對不會有迷惑人心智的作用,裴淮川如今的模樣,必然是被這些刺客刀上的毒藥所傷。兩者互相作用,許是藥理相沖。竟然解開了部分春日醉的毒,恢複了一部分的武功。
他臉上是滿是血迹,拿着一把從劍槽上湧血的兵器,一步步往江如一的方向逼近。
若是平日的裴淮川,江如一是有把握将他拿捏住。可看着滿地屍骸,她便有些不确定了。
他瞞了她。
他武功高強,卻裝作一副和青鳥差不多的模樣,卻在神志不清的時候暴露了隐藏的底牌。而這神志不清,也許會一視同仁,将她……
殺死。
她也不敢起身就跑,生怕刺激了這滿眼猩紅的男人。
“裴淮川!”
江如一喊了一聲,那人腳步不停,淩亂的發絲巴拉在臉頰的位置,瞳孔失焦,空茫的看着前方的位置。
長劍緩緩的舉了起來,江如一後退一步,他上前一步,卻遲遲不曾落下。
“你當真要殺我嗎?”
她低聲說道。
那把長劍緩緩停在她肩膀的位置,刀鋒銳利,帶着劍勢将外袍破開一條縫,露出雪白的裡衣來。江如一側首望去,又轉頭看向裴淮川。
她還是不一樣的,若是真一絲神志也沒有,她此時便應當身首異處,同這些刺客躺在地上。而不是這人仿佛鈍刀子割肉一般,慢慢試探。
但,江如一看了看男人,确信他沒有剩下多少神志。
許是被那抹雪白刺痛,他擰緊了眉頭,受了長劍。劍風掀起,将剩下的裡衣劃破,露出如雪玉一般的肌膚來。
“你還認得我是誰?”
這話他倒是接了,隻是話語說得越發不流暢。
“你是……二公主……”
江如一定了定神,認得她就好。待一顆心落地,她這才發現自己渾身已經被血液浸濕。
想着裕城傳來的消息,她是一刻也不想停留。何況,有人派了刺客一路跟随,恐怕這個地方也會被馬上找到。必須馬上走!
她拾起長劍,恢複了往日作風:“走。”
可走了幾步,卻不曾聽見身後的動靜。她回頭,卻見裴淮川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渙散。
隻能微微側頭,聽着耳邊聲音确定她的方向。
若是将他丢在這裡,等到刺客找到,這位朱雀衛主使說不定便得喪身此地。
“你能走嗎?”
他連回答問題的能力都沒有了。
她欲轉身走,卻在行了幾步之後,折了回來。
裴淮川是個好人,還是一個忠臣。他對她并無敵意,就連現在喪失了意識都不曾傷害她,也許,她應該多給幾分信任。
她伸出手去,扯住了他的衣袖。
“跟我走。”
這人愣愣的,卻仍然按照命令行事。中了兩種毒藥,反應遲鈍,而有關武功的身體本能卻并不差,再加上行為利索,他們東躲西藏,穿過條條小道,在次日天黑之前,抵達了裕城範圍之内。
本來昨日便該到的,卻因為刺客生生拖到今日。
一路上,江如一也發現了,這些刺客并不是沖着她的命來的。而是為了減緩她來到裕城的速度,眼下的裕城,定然有她不能知道的東西在裡頭。
那些刺客的刀上多數淬了毒,卻隻是讓人渾身發麻的毒和迷藥。
這下,便不難猜出是誰了。
而此時,裕城外青山之下,兩夥人正在對峙。
青山之上的樹木被砍倒了許多,林中靜寂,隐隐能夠聽見鳥雀的鳴叫聲。半山腰上,被人挖出許多個大洞來,洞口露出幾個腦袋,幾雙眼睛銅鈴般瞪着,瞧着。
一夥人穿着皇城巡防營的制服,為首将軍穿着棕青色常服,正是封思敬。今日,他手中握着一杆長槍,劍尖劃在地上,剛好擋在着黑色甲服的人面前。
這群人,是廷尉府的人。
廷尉府直屬皇城,乃是皇族私獄。本來隻是審判皇親國戚的一個機構,卻在昭興帝即位的時候由太後把權,再加上陳聞興上位,讓這些隸屬于廷尉府的兵士徹底成了陳氏私兵。
而前些時日,裕城金氏案發突然,又在巡防營地當中被火燒了個焦。皇帝沒辦法信任巡防營,于是便讓廷尉府介入查案。雖然與禮不合,但有皇帝聖旨在前,便沒人敢說什麼。
朱雀衛分了一隊人馬,由朱月帶隊前往裕城搜尋,意外發現這青山附近,除了挨近的幾座大山之中正在開采鐵礦之外,在中間竟然還隐藏了一座山頭,開采金礦。
當信鴿飛出裕城,便是陳氏知曉的時候。朱雀衛人單力薄,不能夠将這消息完全壓下,便讓封将軍領了在城中辦案的士兵守在青城山下。
剛好攔住聞訊而來的陳廷尉陳聞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