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聞興走時憋着一肚子火,江如一卻說,讓他全須全尾的回去,已是給足了陳氏面子了。
沒過多久,失散了的青鳥和剩餘的朱雀衛也趕了過來,審查所有的金礦。
……
裕城回春客棧天字号客房,店小二合着幾位夥計擡着熱水往上走。長得尖嘴猴腮,一雙眼睛止不住亂飄,卻被一旁的侍女呵斥,方才收斂了一些。
青鳥雖是侍女,卻是堂堂二公主身邊的侍女,在加上時常在對暗衛發号施令,周身氣勢不比尋常人。
客棧掌櫃的送上了熱湯熱飯,江如一坐在案桌上一口一口的吃着。她換了身煙青色的常服,柔順的長發隻用一根發簪挽起,越發溫順不過了。
客棧之中立着一扇屏風,後面是正在藥浴的裴淮川。一個小厮正在裡面伺候,這人是個啞巴,眼中隻有活。
青鳥在一側說道:“娘子怎的不開兩間房,這樣您也可以住得舒坦些。”
江如一頓了頓,并未答話。那啞巴不是個聾子,聽着此話不自覺将目光對準了外間這兩位十足奇怪的娘子。
這幾日,自從裕城金家的人出事,除了突然出現的官服之中的人,那些操着一口外地口音的人也越來越多,也怪不得别人好奇。
青鳥想着公主瞎編的身份,嘴上有些張不開口,道:“娘子雖然擔心公子,倒也不必讓自己過不去。公子身上隻是被那些下三濫的人用了藥,用了這藥堂上開的藥浴後便沒什麼大事了。”
從青山上下來,江如一便從青鳥那裡找來了解藥硬塞進裴淮川口中。随後又馬不停蹄的趕到裕城,從最負盛名的藥堂中抓了大夫前來醫治。沒想到,竟然隻是市面上最為常見的那種麻藥。
還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堵上了她精心調配的毒藥,讓裴淮川沒有馬上毒發身亡。
許是他命不該絕。
青鳥卻瞧着兩人犯了愁,此番曆經生死,公主顯然是對這位裴公子的事上了心。也不知這樣的事究竟是好是壞。
藥浴之後,那啞巴将裴淮川的衣物穿戴整齊,和江如一一起将人安置在床榻上。衣裳松垮,江如一欲伸手,卻又縮了回來。
腰間的傷口是她傷的,久違的,竟然生出幾分愧疚出來。
青鳥再也按捺不住,道:“娘子,可是對他上了心?”
江如一搖搖頭,說:“青鳥,除了你們,他是唯一一個不曾傷害過我,一直保護我的人。”
青鳥說:“娘子,人心難測。裴公子一介罪臣之身,皇後娘娘一直對他虎視眈眈,要他性命。此時,他隻能抓着您這根救命稻草,怎麼不會時刻護着您?娘子,您莫要被這帶着目的的東西給騙了。”
江如一說:“青鳥,這傷是我刺的,毒也是我下的。可就算如此,在失去意識之後,他還是想護着我,難道這也不能信任嗎?”
她有些迷茫,若是這樣都不能讓人信任,那她便是真不知,到底這世間還有何人可以信任了。
青鳥沉默了一瞬:“殿下,若隻是信任,您會放下青山上的事務,親自下山尋找大夫醫治他嗎?青鳥鬥膽,怕殿下重蹈覆轍……”
重蹈覆轍,江如一臉上一片空白,甚至隐隐有怒意湧現:“放肆!”
青鳥單膝跪下,垂着頭不發一眼。
這個詞,在幾年前,是江如一自己親口說的,也曾說過,此後便不會再度提及。
不曾想,此時此刻,卻再度出現在青鳥的口中,隻為了提醒她,不要對一個男人上心。
“公主,您當初決定嫁給趙公子,望着借助天水趙家的勢力對抗皇室。雖然賭上了自己的婚姻大事,可是奴婢知道,您不曾交付真心,您對他是有所圖的。這樣便很好了!”
“恕奴婢鬥膽,今日對裴公子,殿下也可以做到。他武藝高強,殿下盡可以驅使,若是生出旁的心思,隻怕會像多年前一般,傷透了心。”
“殿下,奴婢不願再見您當初的模樣……”
江如一舉着手,扇過去。那雙瑩白如玉的手堪堪停在青鳥的臉頰旁邊,怎麼也不肯下手。
顫着收回手來,“大膽!”
青鳥倔強地看着她。她是二公主的貼身暗衛一号,自小便跟着公主長大,從人群中厮殺出一條血路走到這個粉團子身邊。陪着她淌過深宮中的腥風血雨,也在封地朝不保夕食不果腹過。見過她脆弱的,開心的,堅韌的,難過的諸多面。
在江如一心中,青鳥早就不是簡單的一個暗衛了。也隻有她,敢在她身邊說這些話,也隻有她知道這些事還能活到現在。
青鳥永不背叛,江如一永遠信任。
“罷了,本公主心中有數。”江如一說道,她知道青鳥在擔心什麼,初到封地時乃至于後面發生的一幕幕都在江如一的心上,從不曾忘卻。
“隻要他通過考驗,他便永遠是朱雀衛的主使。”
青鳥道:“殿下對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莫辜負殿下才好。”
……
此時,回春客棧樓下。那穿着補丁布衫的啞巴在客棧老闆這裡領了工錢出了門去,走過熱鬧的大街穿進了巷子裡。
一戶富商府上敞着後門将他帶了進去。
啞巴卑躬屈膝的進了門,站在牆角發了會兒呆。等着少爺院子裡的人來接,身後的腳步聲也停了。丫鬟走了過來,啞巴跟上,在側門口塞了一張紙條過去。
丫鬟接過,啞巴看見,丫鬟的手腕上系着一根黑色線繩。
……
裴淮川沒過多久便醒了過來,這兩味藥猛地很,竟然影響了他的嗓子。又請了藥堂的大夫來看了看,隻說将養,并無解決辦法。
于是,裴淮川便用茶水在桌上寫着:公主這是下手失誤,将我毒啞了嗎?
江如一被逗得一笑,說:“沒有嗓子,裴大人便不能辦案了嗎?”
這話說得裴淮川雙目無神,心中悲痛,整日沒精打采的。
趁他修整的機會,江如一領着朱雀衛上了金礦。朱月早就将此地摸了清楚,将裕城金氏的人全都控制住,将朱雀衛的人安排在了礦洞之中。而巡防營,便打着查案的名頭将此地圍得嚴嚴實實的。
據探子來報,這诏獄廷尉陳聞興竟然還在裕城,并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