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一道破碎的玻璃門,一眼就見到了通道兩側許多門嵌在雪白的牆壁裡,這些門有的閉合,有的向内半開,有的則直接敞開着。凡這些完全敞開着的,内裡必然是一塌糊塗——雖然大體上還能看出手術室的影子,但除開被毀壞得稀碎的各種設備以外,還從天花到地面,四處飛濺散落着已經幹涸的血漿、肢體組織、皮毛、甚至染血的骨架牙齒之類的東西,比醫療意外事故還要意外。反正宋年打第一眼看清後,就瞬間把懷裡人的腦袋按埋在了自己身上,不叫他繼續看了。仔細觀察的話,這些痕迹和碎塊并不完全隻有人類的,有不少奇形怪狀的則很是接近那些形态各異的通道層怪物。
而推開那些半開着的門,發現這些并不是手術室,倒更像是辦公室。其内裡整潔許多,至少沒有那麼多讓人不适的生物碎片,但依舊是滿地沾血的鞋印和散落的器材,看來也經曆了一番混亂。一些放在高處或文件櫃裡,裝在各種各樣的透明瓶中,泡着藥劑的标本,格外引人注目。那些标本大概率不屬于人,或者說不屬于正常健康的人類,而更像是屬于那些怪物。一間間都看過之後,甚至能看出這些标本展現了它們形态變化的過程,從怪物由人形或動物形初有變化直至完全變形到和原身幾乎沒有任何相似的模樣。
宋年心中一沉,呼吸急促,她一直有所懷疑的事情今天恐怕就能有所證實了,但,并不令人感到欣喜。
通道層怪物,恐怕确實是由人以及正常動物轉變成的,而且還是人為導緻的變化!
知道了真相又能怎樣呢?她已經完全把它們都處理幹淨了,連通道層裡都空空蕩蕩,一隻也沒剩下!
她情緒不穩,手上力氣一時間沒有控制好,便聽見懷中典星的悶哼。瞬間所有的想法暫時便被擱置,她緊張地低頭查看,正對上一雙懵懂的眼睛。心頭好似被什麼軟乎乎的東西撞上了,她面上的冷色散盡,柔聲安撫:“不好意思,沒被我勒疼吧?這裡挺大的,估計還要好一會兒,你可以繼續睡。”
她說呢,這人被她一把按着後,就乖乖地保持在那個位置,也不反抗,也不吱聲,原來是睡着了。
典星呆呆地回應:“嗯,不疼。”,便又把腦袋埋回去,輕蹭幾下後,再次睡去。
說起來,按地上區的時間算,今天白天一整天都在趕路呢,别怪他這麼累。典星清楚自己,既有一定的好奇心,但更有大量的膽小,既然宋年不讓他看,那他還是不看了。所以之前他就沒有反抗的意思,又被她的氣息完全包裹着,隔絕了這裡古怪的味道和氛圍,很快安心睡着。
宋年在原地站了好一會了,理清了剛剛一瞬間冒出來的,讓她情緒不穩的想法。
如果說怪物可能都是人,那她還真是,很短的時間裡手上沾染了不少血腥。她受父母的影響,本就對這事頗有原則,無可避免的對人出手時,也向來慎重留情。可那些怪物,說不定……很可能是某些人實驗的産物,也許原本很是無辜?
不,不對,如果沒有處理掉它們,為此受傷甚至死亡的才是真正的無辜者!她當時隻能為了大部分,犧牲掉這小部分,這可能并不算完全正确,卻已經别無他法。
她潛意識裡大概有過瞬間的,怪物會不會能夠再次變回原身的想法,才感覺自己成了個可怕的劊子手。然而此刻冷靜下來,她深知,瘴氣帶來的變化根本不可能逆轉,想讓它們恢複,無異于天方夜譚。而若放任到這樣的天方夜譚實現的那一天,像典星這樣,鮮活的、溫暖的、柔軟的人類,怕是早已被禍害得沒剩什麼了。
這就是當時最好的做法,如果這些被變化成怪物的家夥對她有所怨恨,也實在正常,她接受,隻是以後有機會的話,還是對它們也祭奠祭奠吧。
想通之後,她看着她進來的這最後一間辦公室,神色卻又凝重起來——所以,或許這裡發生的事情并不簡簡單單就是怪物來覓食,而是創造怪物的過程裡發生了什麼意外,導緻留在這裡的家夥全軍覆沒?那還真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關着門的房間宋年嘗試着打開了三間,發現裡面全是類似倉儲辦公室的布置,有不少紙質文件,醫用物資材料。她略微查看過幾本文件,發現這裡面記載的東西太過龐雜,細到每日的器材取用,深到某方向的基因研究都有。如果每個關着門的房間都是這些東西,單由她或者她加上典星來整理歸類的話,怕是要幾年都搞不完,暫時就先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