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世人隻是尊重受命于神明,遊走世間的傳教之人。”
大祭司的嗓音不如現世玄音郎朗,帶着點少年人獨有的朝氣,一言一行間,也無淩駕于衆生之上的疏離感。
彼時的大祭司,如祂自我言說那般,更接近于人。
“你在說我不尊重你?哈哈——”姑娘瞬間領會了大祭司的意思,卻笑得肆意,見祂好欺負,于是更加肆無忌憚地說道,“你後悔救我了吧?我就是這麼一個讨厭的人!今天是他們人多,欺壓了我,等我來日挨個給他們一個悶棍,逐個擊破,打得他們哭爹喊娘的!”
明明年歲不過剛過二八,卻能輕易拿捏人之心理,包括眼前這位剛剛救了自己,隻有一面之緣,存在于傳說之中的神之使徒。
她很清楚得知道,哪些話,最能激怒一個人。
說話間,她默默得将渾身筋肉繃緊,滿是笑意的眼神中藏着鷹隼的銳利,巧用餘光注視着祂的手,随時準備應對打擊。
結果意料之中的正面打擊沒等到,後腦勺卻是一痛,回頭一看,隻見罪魁禍首是一顆不知何處飛來的桃核!
姑娘立刻用雙手捂住了後腦勺,怒氣沖沖得瞪向祂:“你打我!”
有理有據得控訴道:“你舞弊!你用法力,勝之不武!”
大祭司不為所動:“小小年紀,當學會良善友愛。”
盡管歸于打鬧的孩童紛争,并不在祂的教化之列,但神愛所有世人,遇見難以化解的矛盾,耐心的使徒亦會搭一把手。
雖然,眼前的姑娘已經長大成人,但會執着于打鬧的人,就算是耄耋之年的老者,在擁有無疆壽數的使徒面前,亦會被當做孩童。
姑娘不服氣得争辯道:“什麼良善友愛?他們合起夥來欺負我,我就該任他們打,不能還手嗎?”
第二次控訴道:“你這是偏私!”
大祭司:“我已教化他們,從今往後,他們不會再欺負你了。”
姑娘更加不服氣了:“一報還一報,他們這報我還沒還回去,我偏要還手!”
面上強硬,雙手卻極為識相得迅速捂住了後腦勺,結果未被捂全的後腦勺又是一痛,這回,砸中她的是一顆幹透了的松塔!
比桃核更加不平整的松塔,砸起人來更疼了!
姑娘尖叫道:“你又打我!”
這附近,桃樹不少,松樹卻得爬過數座山才能見到。專門調來了顆打人賊痛的松塔來打她,祝簡直可惡至極!
大祭司不說話,算是默認。
體罰,亦是祝教化的一種方式,對象是如眼前人一般頑固不化之徒。
自然,世人皆敬仰神之使徒,無人會悖逆祝的教誨,如此體罰,是祝剛剛創立的。
大祭司又不說話了,姑娘氣惱中忽然笑出了聲,等笑夠了,又假作拭淚,用力在笑得擠出了眼淚的眼角上搓了搓,瞬間切換成委屈的模樣,一隻手搭在左臉上,可憐巴巴得眨巴着大眼睛,說道:
“我生來醜陋,隻要有這塊胎記在,他們就算不動手,也會嘲笑我的。你是神明的使徒,你是高高在上的祝,所有人都尊敬你,愛戴你,你自然不會懂得塵埃之下的我的煩惱。”
在高空之上,飄蕩得有些暈的花春盎,神識好不容易歸攏了些,這才看清了撩撥大祭司的讨厭女人的樣貌。
這個女人,臉上竟也長了塊胎記,同樣在左臉,同樣粉紅色,同樣指甲蓋大小,同樣的形狀……居然與她的胎記長得一模一樣!
細細看來,這女人的容貌與自己還有三分相似!
難怪大祭司願意與她廢話,原來長得像自己啊!
花春盎更加笃定了自己在大祭司心中的分量,越看越生氣,恨不得當場騰雲跳下,将這膽敢學着她長的讨厭女人的臉給抓花!
但很可惜,現在的她隻是一朵雲。
安慰的話,剛才大祭司救下她時,便說過了,情知那番話無法起到安撫作用,大祭司一時詞窮,稍一思索,第一回直白得誇贊起了人:“你的胎記并不醜陋,與天上的雲彩一樣好看。”
難看!
難看死了!
一點都沒有雲彩好看!
雲彩是大祭司用來誇贊我的!
花春盎更加生氣了!
姑娘聞言,抱着肚子又笑了起來,比之剛剛笑得更誇張了,也更明豔了,“百忙”之中,她還抽空問道:“那我人好看嗎?”
大祭司顯然并不願意回答,對這一困境之解決并無多大作用的問題,不知這頑童在笑些什麼,幹脆準備回頭:“我回去教化他們。”
遊走于塵世間的祝,一路向前,從不回頭,因為困于逆境的世人千千萬,能得祂教化拯救之人,與之相比,不過鳳毛麟角。凡人的壽數有限,他需要用最短的時間,走過最長的路。
繼第一回體罰後,祝又第一回走了回頭路。
姑娘不笑了,并嗤之以鼻道:“教化了也沒用,你在時,他們應得好聽,但隻要等你走了,他們就會原形畢露了。”
大祭司看向她:“你意如何?”
“你帶我走吧!”姑娘上半身朝前傾,忽然湊近了他,“隻要我跟在你的身邊,就沒人敢嘲笑我了!”
大祭司沉思了須臾,問道:“你是在勾引我嗎?”古井無波的一句問話,是以笃定的口吻說出的。
神之使徒,五感六覺何其透徹,既能解答萬千世民的疑問,本身便不會生疑。
很難言說,大祭司是如何頂着一張悲憫衆生的臉,說出俗世蜜柔之語,但他确實是說出口了。
勾引!
無恥的山野女人,居然妄圖勾引大祭司!
祂可是大祭司啊!
花春盎氣得七竅生煙,隻覺得整片雲朵都膨脹了,恨不得當場炸開,将這個讨厭的野女人,淋成落湯雞才好!
姑娘出其不意得伸手要摘掉祂的面具,同時脆生生得笑道,“這才是勾引。”,卻被大祭司輕松擡手擋住。
大祭司:“不可窺探神之容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