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石春華!全是石春華那個女人指使的!不關我的事啊!”
孟莊瘋了一樣,滿頭大汗,在地上又是打滾,又是嚎啕,雙眼發直對着空氣胡言亂語的樣子,看起來格外滲人。
“不是我!不是我做的!是石春華啊,你找石春華去啊!你去啊去啊!”
陸衎将三枚拉到身邊,以防被不知真瘋,還是裝傻的孟莊誤傷到。
“這地要塌了吧,咱們先撤到烏篷船上再說。”他在三枚的耳邊輕聲說道。
畢竟三枚不會水,等下地面若是徹底坍塌了,估計要落水。
“把八耳給我,先走吧。”陸衎不理還在發瘋的孟莊,牽着三枚就要走。
三枚卻是将手往回一縮,搖頭道:“還不到時候。”
玉娘子的魂還沒回來,這地暫時還塌不了。
她還得在這裡等着。
陸衎不解:“等什麼?”
雖然地震已經停止了,但地上的裂縫卻還在開裂,而且越來越深、越來越寬。
水尾寨有好些人,已經跑了,估計也是躲船上去了。
三枚看着自言自語、神情逐漸癫狂的孟莊,慢聲道:“等他清醒過來,交出所有被害者的名姓。”
她轉頭,與陸衎對視的杏眸認真而嚴肅:“不止眧州被害的十四名少女,還有許許多多的不知名姓的受害者。”
那雙總是澄淨而明亮的雙眸裡,此刻一點笑意也沒有,反而彌漫上了一層淡淡的悲憫。
“玉娘子是山神之女,想要将她的靈魂徹底封印、為他蛇族水鬼所用,不是一般二般的邪術就能做到的。”
還有葬身在鏡湖底下的、已經化作了屍水和屍泥的雲水鄉村民,他們的怨和憤,又該拿什麼來鎮壓呢?
甚至,他們還在湖水之上,造了一塊陸地。
一塊能容納所有蛇族人的大片陸地,半刻鐘前,他們甚至還差點成功造出另一塊陸地。
孟莊和石春華厲害啊,居然想得出,拿不谙世事、極度天真純粹的無辜少女作質,用她們的新鮮的血液和幹淨的靈魂,來洗滌被從湖底升騰而起的、沾滿怨恨和詛咒的鏡湖水。
“一具屍體,能夠化作多少屍水和屍泥?小坂妹說鏡湖底下的屍水在向上翻湧,幹淨的上層水被污染了,其實不是的。”
上漲的屍水,是後續被害的少女身上化作出來的啊!
“眧州之所以在一日之間,便有數十名少女同時被害,就是因為他孟莊壓不住了。”
他老了,施加邪術的能力在日益減退,自己的族人一直後繼無人,又疑心信不過小坂妹那一支,猶猶豫豫反複拖延之下,孟莊的報應來了,他終于被反噬了。
豢養的巨蟒暴斃而亡,他差點去了半條命,一身的法術還沒來得及傳承,就被廢了大半。
孟莊怕了,叛族的石春華更怕啊!
但這兩人,并未因為害怕而就此收手,反而心存僥幸,居然铤而走險、狗急跳牆了。
三枚的眼眸泛着寒光,“一個他,一個石春華,狼狽為奸,等不及拐騙落單的外地少女,而是讓石春華就近對眧州少女下手。”
“石春華該死,孟莊他更該死,卻不是現在。”
三枚看着陸衎,“我答應了玉玺,不僅要幫她帶回玉娘子的屍骨和魂魄,還要讓那些無辜被害的雲水鄉村民們,得到解脫。”
以及薛婉茹最初敲響夢鈴時的請願,讓三枚帶着那些被害的少女們,魂歸故裡。
“孟莊必死無疑,在那之前,他必須先交出所有人的名姓!”
——
“不是我!”
孟莊忽而大聲吼道。
三枚轉頭,就見他靠坐在地面凸起的石塊上,滿臉頹喪地抱着自己的腦袋,神情好似十分痛苦。
他老眼裡的癫狂已經消退了去,此刻雙眼裡盈滿了淚花,和滿腔的不忿。
“都怪石春華這個瘋女人!”
孟莊握緊雙拳,狠狠地砸着自己的胸口,“是她引誘我犯錯的!全都是因為石春華,都是她的錯,不關我的事!”
沒了最初的氣勢淩人,他像個可憐的老人,慢慢匍匐在地上。
“我也不想這樣的,我真的、真的不想的,都是她!是她逼我,石春華帶來了罪惡,都是她害了我,害了我的族人,害了我全族的人啊!”
“石春華就是所有罪惡的源頭!而我、我不過是、被逼無奈啊!”
他擡頭看着陸衎和三枚,哀切地哭道:“我沒得選擇啊!都是石春華的錯啊!”
孟莊的狼狽和痛訴,看在三枚的眼裡,一點不覺得可憐和悲慘,反而越發覺得他可恥可恨。
她冷笑道:“人可真奇怪。”
“明明是你心志不堅,抵不住誘惑,你卻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到石春華的頭上,你臉皮可真厚。”
“你堂堂一個水鬼,竟讓石春華一個空有勃勃野心、卻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給逼得無路可選?”三枚冷笑,“孟莊,你可真不要臉!”
神情譏诮地看着孟莊,她慢慢地往前走了一步。
陸衎怕那該死的老貨搞小動作,率先彎腰,飛快地卸下了孟莊的兩條胳膊。
“啊!”孟莊痛苦地發出了一聲尖叫。
三枚十分贊賞地看了陸衎一眼,接着冷眼繼續質問孟莊。
“行,就算是石春華利誘在前,你年紀太輕、閱曆不豐,才誤入了歧途,但你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的錯誤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