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表現得越是淡然自若,陸衎心頭的不安便越深了。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見三枚的時候,她坐在雨林裡的石塊上,也是一邊無所謂地抹掉不斷流淌的鼻血,一邊故作輕松地讓自己不要急。
但她後來在自己的凝視下,卻改了口,說自己可能會七竅流血。
陸衎的心又像是被無數根銀針狠狠地紮透了一樣,又疼又不舒服。
深呼吸一口氣,他小心翼翼地捧起三枚的小臉,忽而輕聲問道:“你會死嗎?”
三枚被陸衎問得一愣,眨了眨眼後,倏而一笑:“是個人,就有死亡的一天。”
怎麼這麼聰明的人,居然問出了這麼無厘頭的問題來了?
難不成是看自己一身道袍,又略懂點法術,就以為自己能長生不老了?
“我又不是什麼精怪化身,也不是修行成仙的道士,當然會死了。”她笑嘻嘻地歪在陸衎的肩頭。
笑夠了,才直起身拍拍陸衎的肩膀,三枚眉眼彎彎地道:“别說些有的沒的,趕緊走,小屋子那丫頭可不是那麼有良心的人。”
孟莊手把手教出來的惡魔,估計心比誰都歹毒。
陸衎卻将三枚的手抓住,雙眸深邃地盯着三枚,看了好久好久。
三枚被看得雙頰一紅,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實在忍不住了,佯裝兇狠地喝他:“作甚瞪我?”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你挖啊!”
不料陸衎口氣卻是比她還沖,鬥氣似的猛然将脖子往前一伸,一張俊俏的美人臉突然在三枚的眼底放大。
“你!”三枚怕被撞到,吓得往後一仰頭,雙手杵在他胸膛上,一張臉全都漲紅了。
陸衎這時卻笑了,笑得特别氣人的好看。
三枚惡狠狠地磨着牙,感覺自己被吓到,因此便落了下風,正思忖該怎麼扳回一局呢,又見陸衎開口了。
“你家,在湖州哪兒?”
“嗯?”三枚被陸衎突如其來的話題問得摸不着頭腦,本來有些暈乎乎的腦袋,這下更飄飄然了。
什麼啊,周圍灰塵肆虐,地下餘震未停,到處一片狼藉的,這個時候、這樣的氛圍,怎麼好端端就問起自己家住哪裡來了?
三枚雙手無意識地扯着陸衎的衣襟,被陸衎專注又認真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手上将人的衣裳扯成了麻花,才咬牙切齒地道:“你問這個作什麼!”
當然是找個好時日,上門提親!
陸衎被自己突然冒出的念頭吓了一跳,轉瞬又覺得有何不可,他眼尾一挑,默默盤算到時候該找誰幫自己提親做媒比較合适。
三枚卻叫他緊皺的眉頭皺得心一顫一顫的,還不等人回答,便故作惡聲惡氣地道:“不告訴你!”
“你問我也不說!而且,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小屋子還沒找到,你堂堂大理寺少卿,竟然在這裡瞎扯些不重要的!”
一心虛話就特别多的三枚,面上義正言辭地指責陸衎不務正業,手下卻快将人家的衣襟給扯爛了,耳朵一動一動的,等着聽陸衎接下來又要說些什麼。
莫不然,會胡攪蠻纏、無理取鬧糾纏自己非要告訴他自家的居所才罷休嗎?
陸衎看着她一皺一揚的眉毛,覺得她漲紅小臉上的生動表情十分可愛,垂眸看向自己快要不保的衣服,想了想,忽而贊同地點了點頭:“你說得對。”
三枚傻眼:“啊?”她掏了掏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不問了。”陸衎重複道。
說完見三枚眼神不再呆滞,鼻血也已經止住了,他伸手重新環上她的細腰,輕松将人一抱,又快速地飛躍了起來。
诶,這小子,怎麼這麼容易就叫他放棄了!
三枚抱着他的脖子,思緒随着一陣狂風淩亂發散,思前想後,拿手指戳了戳陸衎的肩膀:“真不問了?”
陸衎目視前方,肯定地道:“不問了。”
到時候自己好好查查便是,問一個姑娘家住在哪裡,确實不怎麼好。
三枚卻是一擰眉,揪着陸衎硬邦邦的肩膀,“要不,你再問問?”
搞不好自己心情好了,稍微給透漏點信息,也不是沒可能。
陸衎卻眼神特别堅定地搖頭:“不問。”
“嘶”了一聲,三枚這下是真有點咬牙切齒了,用力錘了下陸衎的胸膛,她惱羞成怒地道:“不問就不問!有什麼了不起!”
有本事你一直不問!
看你這輩子找不找得到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