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靖安半跪在地上把沈衍易撈進懷裡,指腹輕輕抹掉他臉頰沾上的灰塵,在他激動泛紅的眼皮上蹭了蹭。
沈衍易執拗的不肯睜眼,全當自己已經死了。
“傷着哪兒了?”慕靖安問他,執起他的手腕扭了扭,又在他腳踝上按了按。
以防他一處處檢查,沈衍易隻得開口:“沒有。”
“不怕。”慕靖安要将他抱起來,沈衍易察覺他的意圖就輕輕推了下他的肩膀,掙紮着站起來。
不過慕靖安沒有松手,始終半圈着他,跟他說:“衣裳髒了,你去換身衣裳,這裡有我。”
沈衍易鼻子頓時酸了,他不明顯的哽了一下,“這裡有我”這樣撐腰的話,還是頭一回有人對他說。
原本那些衣裳他粗看過一眼,顔色雖不算張揚,都是些月白和淡翠色,很襯他的氣質。
但紋樣都是拿金線銀線繡制的,一看就很符合慕靖安的張揚性子。
身上的衣裳不僅沾了灰塵,還淨是褶皺。沈衍易去拿了身月白色的衣裳到裡間去換,整個屋子隻有他在走動。
見他關上了門,慕靖安轉過身一一看過地上跪的還有軟椅裡吓得大氣不敢出的李王姬。
對着沈衍易能抖一抖,對着慕靖安就隻剩下心虛和恐懼了。
她為何能入住王府,其中緣由她一輩子都不能忘,當然慕靖安更不會忘。
“真把自己當成人物了?”慕靖安厭惡的瞪着她。
若非皇後年節必定,平常偶爾派人來王府借口送些東西,指明要李王姬出來接見。慕靖安早就将人處置了。
這麼多年留着一條命,并非心慈手軟,恰恰相反,他都要恨出血來了。
李王姬不敢回看,低着頭靜待暴風雨降臨。
慕靖安看着她發髻上故意裝點給沈衍易看的钗環珠翠,沒有一樣是他王府裡的東西。
“你姐妹給太子當妾又如何?即便你的靠山是太子,是皇後,你覺得本王要被吓得瑟瑟發抖,跪地給你磕頭了?”
李王姬臉色煞白的搖了搖頭:“妾身不敢,妾身沒有…”
沈衍易在裡間換衣裳,與他們相隔一面名家山水畫繪制成的屏風牆,聽見方才對他頤指氣使的李王姬,如今正對慕靖安低聲下氣,而感到嘲諷。
他将衣裳穿好,又将換下來的衣裳抻了抻褶皺折好,等人走了好拿出去洗幹淨。
慕靖安一把掐住李王姬的衣襟,李王姬吓得驚呼一聲,喘息快的像是窒住了。
“李昭徳讓葉恭人捶腿,不過都是個妾。”慕靖安說完用力一聳,李王姬又跌回軟椅。
她吓得睫毛亂顫,她姐姐李昭徳前些日子确實因為讓葉恭人為她捶腿之事被太子斥責了,不過東宮裡的事慕靖安剛回京怎麼就知道了?
沈衍易動作一頓,妾?自己就是妾氏姨娘生的,但他從未覺得自己母親不好。況且自己現下連妾的地位都不如。
慕靖安言語間毫不掩飾的看不起,沈衍易指甲掐緊了手心肉,好半天失去了反應。
慕靖安随意的踢了一腳落了滿地的金玉,絲毫不覺得這些寶物珍貴。“在本王的王府中打打砸砸,是不是甯王府内眷太少,沒有能被你這尊大佛相中,配給你捶腿?”
李王姬幾乎是從軟椅上滑下來,癱在地上回了回神,膝行上前仰着頭解釋:“殿下息怒,殿下冤枉妾身了,東西是那位公子動手砸的。”
嬿瑤連忙附和:“殿下,小人作證…”
一旁的碩果為她的忠心感到惋惜,無奈的搖了搖頭。
果然慕靖安看過來:“好,來人,去取釘闆來!”
嬿瑤臉色蒼白的不說話了,茫然的看着慕靖安。
李王姬聲音都變了調,着急的祈求道:“請那位公子來,殿下您該親自問問,看公子如何說…”
慕靖安像是才想起來沈衍易,對着裡間喚了句:“出來。”
李王姬松了口氣,仍然警覺的擡起頭,目光追随着換好衣裳出來的沈衍易。
原本沈衍易穿的一直是青房書院一緻的黛青色衣衫,如今換了月白的薄山,更如出塵仙子,仿佛憑空走過來的。
李王姬頗覺自慚形穢,慕靖安則是眼睛再放不下别人了,他朝沈衍易伸出手臂,沈衍易見狀遠遠的停下了腳步。
如此不給甯王殿下面子,旁邊的人都覺得沈衍易未免太不知輕重,恃寵而驕的不是時候。
然而慕靖安隻是放下了手,像剛被拒絕的事沒有發生一般,問他:“方才你吓壞了,這會兒冷靜了發沒發覺哪裡不舒坦?”
他看得出來沈衍易不高興了,畢竟他剛感到時可是從沈衍易的眼睛中看到了委屈和依賴。
隻是他想不到竟然是因為自己無心的一句話。
沈衍易冷淡的說:“我沒事。”
慕靖安算是有點看破他的逞強,即便有事也是不肯說的,慣會自己忍着。
“碩果,進宮去叫太醫。”
碩果應聲出去,臉上沒什麼表情。屋子裡剩下的其他人都一臉的驚訝。
慕靖安對才進王府不到兩整日的沈衍易縱容的那麼明顯,即便他無視慕靖安,慕靖安也能心平氣和的為他請大内禦醫,對他的不敬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