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衍易沒說什麼,轉身又回了裡間。
不一會兒傳來了兩個小厮求饒的聲音,緊接着院子中傳來了痛苦的哀求,即便被距離消磨了許多尖利,仍然清晰刺耳。
沈衍易捂住了耳朵,他實在聽不得這樣的聲音,甚至幻覺那些闆子打在了自己身上。
伴着闆子落在皮肉上的聲音,慕靖安又對李王姬說了什麼,不過這些沈衍易就聽不太清了。
碩果親自進宮,拿着甯王府的令牌去太醫院,太醫院正有條不紊的忙碌,碩果四下看了看,與藥架旁一個絡腮胡的太醫對上了目光。
那太醫突兀的哆嗦了一下,碩果淡淡的看着他,忽而冷笑一聲。那太醫立馬心虛的避開了目光,還因為緊張将手中的小藥杵失手掉地上了。
碩果一步一步走過去,那太醫大氣都不敢出。碩果在他旁邊一步之遙的地方站定,彎身撿起了藥杵,喚他:“章太醫?”
“哎…多謝碩果内官,多謝多謝…”他接過了藥杵,慌忙又背過身去。
碩果又冷笑一聲,轉頭對剛走過來的徐太醫徐丹台說:“勞煩徐太醫随咱家去趟王府。”
徐丹台躬身道:“樂意效勞。”
碩果帶着徐丹台回來時,姿盛院的小院裡吳甸剛興沖沖的拎着刑杖離開,看去來剛才打的很過瘾。
往裡走了幾步,幾人架着兩個被打的沒力氣走路的小厮離開,那動作近乎于拖。
碩果回頭對徐丹台道:“徐大人莫怪。”
“不敢不敢。”徐丹台客套完,一擡頭看見慕靖安站在門口,便跪下給他行禮。
慕靖安毫不委婉的問他:“這位太醫跟東宮熟麼?二皇子待你熱不熱絡?中書省沈鴻雪與你私交如何?”
徐丹台雖不解,但一一答了:“臣徐丹台醫術在太醫院同僚中不算拔尖,與太子殿下隻在宮道上打過照面,還不曾見過二皇子。中書省的大人們,隻半月前醫治過獄中的前相輔濮興懷。”
慕靖安點點頭:“進來吧。”
沈衍易正坐在裡間的羅漢床上出神,方才院子裡的哀嚎幾乎讓他精神恍惚。
若是慕靖安知道他因為這樣的小事魂不守舍怕是要笑出聲來。
這點打鬧就受不了,戰場上将死之人的眼神慕靖安見到的次數早就不能數清。
沈衍易聞聲回頭,還什麼都沒看見,視線就被慕靖安擋住了,看起來像是他被攬在懷裡,臉枕着慕靖安的腰腹。
“給他看看,興許受了點扭傷。”慕靖安先撩起沈衍易的袖子遞到徐丹台眼前。
徐丹台很快領悟了沈衍易在王府中的身份,拿出給内眷看診時用到的薄綢。
先診了脈,又檢查了身-體回彎的關節,全程都是慕靖安在親手撩衣裳遮衣裳,沈衍易像個沒有行動能力的小嬰兒,被他們擺弄來擺弄去。
最後徐丹台開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藥,雖然沈衍易的膝蓋看上去隻是有一點紅,但徐丹台斷定明天那裡會變成淤青。
他走後慕靖安在羅漢床挨着沈衍易坐下,手臂頗有存在感的圈上了沈衍易的腰。
“你在戒備什麼?”慕靖安問。
沈衍易慢慢低頭,看了眼自己腰上骨節分明的大手,又看向慕靖安,他确定以及肯定在這隻手覆上來時,他一動沒動,連輕微的瑟縮都沒有。
在剛才的看診中,他已經被擺弄的習慣了。
慕靖安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收緊了手臂糾正他:“我說的是方才,你看着我的眼神就像在看老虎。”
沈衍易心中驚訝,他都不知道自己剛才是什麼樣的眼神,慕靖安居然這樣敏銳。
“我沒有。”沈衍易淡淡掙紮。
慕靖安哼笑了聲:“行。”
沈衍易不知道行是什麼意思,是代表信了還是沒信。
慕靖安四下看了看,在他唇角親了下,便起身走了。
屋子裡隻剩下他一個,僵硬的擡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他現在已經完全是慕靖安的所屬物,不需要征求意見就可以親-吻,撫-摸,甚至扒掉衣裳行人事。
或許剛才的保護也隻是在捍衛自己身為王府主子的威嚴。
想到這裡沈衍易嗤笑一聲。
慕靖安姿盛院的門,碩果跟上來說:“方才姜桂來報信之後,沒多久就溜出府見了沈家的人,兩人在暗巷不知說了什麼,一刻鐘後各自散開了。”
慕靖安一直不信任沈鴻雪,但沈衍易又真讓他喜歡。若是沈鴻雪投誠送上自己親兒子,那他慕靖安便笑納了。
若沈鴻雪是存着竊取王府消息的心思,那真是上趕着找死。
甯王府不算那幾個暫時除不掉的明牌細作,從上到下都知道慕靖安有多痛恨背叛。
十五歲那年最信任的侍從的背叛,除了讓他被迫進了軍營吃苦,還收獲了一份謹慎警覺,和一個厭惡至極的王姬。
慕靖安不是一時色迷心竅冒險留下的沈衍易,隻是他如今二十三歲了,早就不會被突如其來的反水搞得手足無措。
沈衍易有沒有背叛的心思,不過是決定了慕靖安如何對待他,是當心尖寵護着,還是當叛徒由着男人的惡劣心性随意折騰。